声音有些虚浮，她的手心已经被汗湿了。她知道时穆大男子主义，对家务事不够心细，也从来不去思考她和时染的关系，所以一直以来她这个好后妈的身份都扮演得不错。

而现在苏芮的一番话，一则表明时染独居生活过得不好，二则侧面反映出她和时染之间没有什么亲情，很有可能让时穆重新思考她和时染的关系。

她用余光觑了一眼时穆，果然对方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夏琳心更慌了。

苏芮坐下来继续剥虾，又瞪了一眼时染，干脆把自己刚立的“心直口快”人设坐实到底：“一看你就不经常回家，阿姨都把你的拖鞋给收起来了！你一个主人家，居然和我一个客人一样穿一次性拖鞋。”

“要是我这么久不回家，我爸妈肯定骂死我。叔叔阿姨脾气真好。”

第二只龙虾肉，苏芮夹给了时穆。

时穆尴尬地道了声谢。他原本以为苏芮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时家的事，可是今天这么一看，好像苏爸爸什么也没对苏芮说。

这么多年下来，尤其是在有了时幸之后，他渐渐明白如何做一个父亲，赚钱之余，他也在努力做一个好父亲。对于时染，要说没有愧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他一直自以为用金钱就可以弥补错误。

有些东西钱是换不来的，比如一个家。

他突然觉得脚下的拖鞋在发烫，脚底板要烧起来。

相比于时穆的尴尬、夏琳的惶恐，时染对于苏芮这一句句直指自己的“批评”则显得平淡多了。

她薄唇轻抿，只字未言，只是定定地看向苏芮。苏芮正在剥第三只龙虾，似乎有所感觉，抬眸和她对视了一秒，眨眨眼，又神态自若地移开视线，继续专注剥龙虾。

她无所谓的事情，有人替她有所谓。她从来都不是孤岛。

“谢谢姐姐。”时幸甜甜地笑，眼中只有美食，主动把碗推到了苏芮面前。

当小孩真好。

时染勾了勾唇角，也夹起一只龙虾，剥干净放进时幸的碗里。

这一幕没有逃过时穆的眼睛。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一直被自己打上冷漠标签的女儿，眼中居然会有这样温柔的潋滟水光。

一顿饭，吃得他五味杂陈。

苏芮和时染婉拒了他送两人回家的建议。直到看到两个女孩上了出租车，他才放下心收回目光，转身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他在等夏琳。

夏琳知道有些事躲不过，于是赔罪般切了一盘水果，端到时穆面前，讪笑着招呼他吃。

时穆不领情，只淡淡觑了一眼果盘：“时染姓时，我也姓时。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有些小动作，不要再做了。”说完，他直接站起身走向了客房。

夏琳知道，只有时穆十分厌烦她的时候，才会主动去睡客房。结婚以来，只发生过两次，上一次是她去时家过年时在才识方面露了怯，让时穆当众丢脸。

她的手开始发抖。

另一边的出租车内，时染和苏芮坐在后排，正处于一种无言的静默中，只是偶尔照进车内的路灯窥见两人的手五指贴五指，紧紧相扣。

苏芮摸不清时染现在在想什么，她刚刚在时家完全没有顾及时染的心情，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话，会不会伤害到时染的心？

她不该这样撕开时染的伤口的，她太笨了。

苏芮自责地咬紧下唇，唇间传来的痛楚让她更加清醒，也更加后悔。

这样的无声持续到了时染家门口。两人停住脚步，时染默默取出钥匙开门。门打开，时染率先走了进去，下一秒，她跌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苏芮从后面抱住她，双手紧紧箍在她腰间，下巴却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耳鬓厮磨，苏芮甜美的声音因为情绪低落而低哑，却更显柔和，响起在她耳边。

“对不起……”

空气默了两秒。就在苏芮的心一点点变凉的时候，时染开了口。

“我没生气。这些事我都不在意。”时染垂着眼皮，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只是很抱歉让你看到了我家的丑态。”

苏芮的心更疼了。

她两手抬起搭在时染的肩上，微微用力让时染面朝自己，紧紧抱住，又小心翼翼，不敢用太大力，生怕弄疼对方。

“不止原生家庭才是家。”她手掌抚上时染的细发，爱怜地摸了摸，承诺道，“以后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时染的额头贴在苏芮的胸口，透过薄薄的衣衫，她听见了苏芮的心跳，平稳而有力。

清爽的薄荷味混在清新的柠檬味里，这是一种极为安心的味道。

蓦然苏芮的手机响了，打破了宁静美好的和谐。苏芮原本是不想搭理的，奈何她的手机铃声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