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万不可(69)

作者:存棠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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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外面,陈述之仍旧有些没回过味来。

就这么寥寥数句,就把那个人打发了?以后他就再也不会纠缠自己了?

好像是随口的几句玩笑,好像明天还会在同一个地方见面。

但他知道,他是不会再去了。

陈述之说不上是喜是悲,对那个人的感情太过复杂,他不敢去深入探寻,唯恐再牵扯出陈年旧事。

而且看如今这个情状,自己是什么想法也无关紧要,自己就应该离他远点,对谁都好。

路过雍州会馆时,他习惯性地往里看了一眼,却又被门口的伙计抓住了。

“陈公子,正要找你呢!你爹来了,还在我们这,都不知你住哪……”

陈述之走进店里,老板娘便吩咐伙计到楼上叫人,让他在大堂里坐着等。

然而他一坐下,老板娘就凑到他身边来,神神秘秘地说:“陈公子,方才店里来了几个雍州籍的国子监监生,我听他们在谈论你呢!”

国子监是京城的最高学府,其中聚集着来自整个大平的优秀人才。国子监监生谈论自己?陈述之不解道:“谈论我什么?”

老板娘压低了声音道:“我听到他们说你,勾结流沙教,逼死未过门的妻子,毁坏大平文脉……”

“噗……”向来稳重的陈述之也笑出声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说的是我?”

“你还笑得出来?”老板娘瞪他一眼,“他们说你爹在雍州时常和流沙教的人联系,你娘去了察多之后就开始给你灌输流沙教教义,你还和去往察多的商队走得很近……”

陈述之越听越无奈,流沙教是察多国的一个教派,虽然听说过,却没有任何交集。他继续问:“那未过门的妻子又是怎么回事?我哪来的妻子?”

老板娘挑了挑眉,“你原来不是和那个雍州的州同,姓周的,你们不是定亲了么?”

想起这事,陈述之心中一凛,“周小姐死了?”

老板娘叹了口气道:“都说她是为你殉节的,她爹四处喊冤呢,说你想娶察多人,所以跟他家退婚,周小姐才死的。”

陈述之倒吸一口凉气,周小姐为自己殉节,这事真的假的?他一共就见过她一面还是两面,不过是口头上定个亲,好好的为什么要殉节?自己这不成千古罪人了吗?

他皱着眉,心中烦乱得很,又听老板娘继续说:“还有毁坏大平文脉,他们说和你会试写的卷子有关,还有他们说你在翰林院里乱写文章……”

听了这些,陈述之扶着额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么多事情,都是谁给连起来的?又知道我爹娘,又知道我未婚妻,又知道我会试写的文章,这得什么人才能做到?”

老板娘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他们都是这么传的。”

“算了,”陈述之摆了摆手,“这种无稽之谈,一击即破。谁爱传谁传去好了,不会有人信的。”

“可是……”

还打算再说什么,他却看见楼梯上下来一个高个子的老年男子,他身着寻常的布衫,满脸皱纹却精神矍铄。

见到熟悉的面容,陈述之迅速收敛情绪,匆忙笑了开来,唤他:“爹,你怎么来了?”

陈岁寒见到儿子自然也是高兴的,却不肯表现出来,偏偏要瞪他一眼,怨怪道:“不是你让我来的吗?你这不肖子,在京城待了大半年,终于想起你爹了?”

听到这句“不是你让我来的吗”,陈述之的心一紧。当时是有人说帮着养才让他来的,现在来了,自己也养不起,还不如当时不听他的,假装没听见就好了。

陈述之带着父亲回了家,把卧室腾出来给他住,自己搬去了书房。

晚上,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几句陈娴遇难的事情,把自己问得悲苦不已,加上白天的事扰得他心身不宁,早早就去睡了。

夜半惊醒,陈述之再也睡不着。他不知怎的就来到正厅,面对着家里唯一一尊佛像,燃起香烛,跪在垫子上。

两盏灯火照不亮他暗淡的容色,他想起那个失魂落魄的晚上,是自己拖住了梁焕,没能让他及时决断,那些生命才会无辜陨落……

他把对自己的渴望看得太重了,比那些他应该做的事还要重。既然不能谴责他,那就只能谴责自己。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勾起他那般强烈的欲望。可现在祸国殃民的罪人就是自己,多少条人命,这份罪孽,就算自己穷尽一生也无法偿赎。

更不该再见他,也没有颜面见他。

幽微烛火前,起伏的蝉鸣蛙噪中,他身姿孱弱,衣摆铺了满地,就那么跪了一夜。

*

到了六月底,即便是清晨,日光也烤得人不住地冒汗。虽然时有风吹过,却无一不是热风,吹了还不如不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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