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轻乔君休思(17)

她的语气淡淡的,带着些讽刺,又有些无所谓。安然沉默了下来,两人就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外的路灯散出昏黄的光,路边的树木枝桠倒映在窗帘上,黑影憧憧,奇形怪状的。

过了一会儿,安然说:“说说那个夏乔吧,她呢?以后就一直住你这了?”

“这得看她自己高兴啊。不过应该不会很久,北方夏家,这么显赫的名门,孙女长期寄住在别人家里,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也是。”

“其实,她住这也挺好的,一个人总是孤独了点。而且她很乖啊,自己主意又大,不要人操心什么,跟她说话就跟你一样,都不用考虑一个小孩听不听得懂的问题。就是吃饭的时候,催她睡觉的时候费劲儿了点。”

“啧,这么好这么神奇的生物。干脆你就长期喂养她吧,养大了说不定还能有进一步的发展呢。”安然越说越觉得不错,“你看,自己带大的孩子吧,知根知底的,人品什么的肯定不用担心,而且还是个聪明早慧的,也不用怕她没出息,给你气受,是吧?休思,就这样决定了,你要把握好时机,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调、教……”

“调、教你个头啦!”休思忍无可忍:“人家才十六岁的女生,还是我学生,你,太重口了!”

“女生怎么了?学生怎么了?”安然满不在乎的说,她还想发表她的爱无界限的高见,外面传来一阵门开关的声音。“不说了,她回来了。”休思迅速的说完,就要挂了。耳边安然很不高兴,恨铁不成钢的嚷道:“怎么她来就不说了?你是要驯养她的,可不要反而被她调、教了……”

这个女人,就不该让她去国外,什么都百无禁忌了!休思咬牙想道。

夏乔走了进来,她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红色修身牛仔裤,脚下是双浅咖色的马丁靴,把她小小的身体衬得十分修长。“跟谁说电话呢?”夏乔倚在门口问。

“没谁。”休思正想着安然的话,一下看到那个“应该被调、教的人”觉得有些尴尬,就说:“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诶,你手里的是什么?”休思指着她手里那支看起来很有些年份的红酒。

夏乔眼光淡淡的看着她,又冷冷的瞥了那只被丢在床上的手机一眼,然后冷酷的说了句“没什么。”就走了。

虽然知道不可能,休思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虚的想,她应该,没听到“谁被谁调、教”的话吧。

之后几天,夏乔就一直保持着她冷冷酷酷的形象。休思有些郁闷,这小孩,怎么把在学校的那一套带家里来了。

“这样早上要冷的,你再穿一件。”入了冬,昼短夜长就明显起来了,外面的天色还有些灰蒙,休思摸了摸夏乔的左臂,感受了一下她衣服的厚度,说。

夏乔放下筷子,说:“刚好,不冷。”站起来拿起书包,就要走,却被休思提着领子拎了回来。

“快去再穿一件,热了可以把外套脱了嘛。”

夏乔无奈的拖着步子,到房间里加了件毛衣。

那瓶红酒那晚后就被夏乔放在客厅的电视柜上,边上还有两只水晶高脚杯。夏乔穿上衣服出来,见她在看着红酒,就说:“这个,我们平安夜的时候喝。”

“嗯?为什么是平安夜?”休思问。

夏乔背上书包,说:“快点,我要迟到了。”

休思黑脸,这日子没法过了。从那天以后,这死小孩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对人有搭没理的。“夏乔,你对老师礼貌点可以么?”

“不会。”夏乔快步在前面走着,留下一个小小的背影,校服显大,黑白相间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显得她的身体更加小,单肩背着书包,脊背挺得笔直。休思看着她拽拽的背影,顿觉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拿她没办法。

“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休思端着书,一面在教室中走,一面讲解课文:“臣密言是奏折开头的一般格式。这一句开启全文,说明了李密幼时的苦难。”

十二月的Z市,阳光偏暖,临近中午的日光透过大樟树的枝叶间照射进来,在玻璃窗上泛出金色的光。休思走到讲台边上,整个人都沐浴到了阳光中,冬日的阳光温温的,暖人心肠,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是米色的针织衫,简简单单的装束,浅栗色的卷发静静的躺在她的肩上,显得斯文优雅。

“《文子》:‘慈父之爱子,非求报。’说的是父爱乃人的本性,不求回报。李密父亲早亡,这是一大不幸。而后母亲改嫁,就彻底失去了怙恃,成了孤儿。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其寒伧、蒙昧、本能地求居觅食而又不可得的苦状可以想像得之。”休思将书本放到讲台上,转身到黑板上写下几个字,“文章开头便是言己之大不幸,是为示弱,表示他固辞圣旨并不是诚心与皇帝作对,接下去又生动诚挚地表述祖母对他的恩德,在祖母病弱之际,他在床前侍奉汤药是顺理成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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