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16)

贺毓把贺峰峻的手拍掉,烦躁地说:“别摸我头。”

“怎么的,我还摸不得?你是我的种还不让我摸?”

贺峰峻皮肤黝黑,常年开火车,像是开出了一身火气一样,眉头皱着,看着就不是善茬,头发推了平头,头皮都要露出来。

贺毓觉得他一身的汗味,又觉得这话难听得很,“摸个屁,你自己照照镜子。”

她皱眉的时候其实能看出贺峰峻的影子,贺峰峻盯着一个多月没见的女儿,拿着啤酒瓶喝了一口,啧了一声,“你如果是个带把的多好。”

贺毓:“你想要自己去生啊?当年怎么没把我掐死。”

这句话攻击性太强,洪兰纹终于有了点反应,“贺毓,别闹。”

贺毓面对一桌的菜毫无胃口,“谁闹你心里没点数啊?”

她把碗筷一甩,站起来就走了。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门内的夫妻气氛也很紧张。

贺峰峻夹了颗花生米,“这小丫头片子,性格像我。”

洪兰纹没说话。

这场婚姻早在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就名存实亡,夫妻感情破裂,只不过是因为贺毓而维持这表面摇摇欲坠的和平。

生完贺毓之后洪兰纹并不是没再怀过,只不过身体不好,一直都留不住,贺峰峻想要个儿子,有种根深蒂固的要传宗接代的思想,哪怕他也没什么好传下去的,有时候火气上来,就变成了施暴者。

而洪兰纹天性老实,一开始想着忍忍就好了,到后来忍变成了变本加厉的重复动手。

可贺毓长大了,一个家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况且贺毓从小喜欢画画,需要的钱更多。洪兰纹也不是没想过离婚,可是贺峰峻不同意。

一僵持,就是好几年。

贺毓灵得很,父母之前那点气氛她老早察觉,只不过这种小孩子说话总是不算数,也做不的什么,讲出来还挺幼稚。

离婚是一个时髦的词,她从电视上看过。

夫妻分开,就没关系了。

她还想过跟谁,毫无疑问,当然是跟着洪兰纹。

但她等啊等,等到高中,还是没离。

她想不明白,一怒之下冲下楼,开了车锁,骑上车就往外跑。

正好是天色渐晚,远处的天空和老楼交织成挺赏心悦目的景色,可她看惯了,也无心欣赏,晚风吹在脸上,热得她浑身都颤抖,站起来骑,骑得飞快,风从她的衣领灌进来,又从衣摆出去,像是在抚慰她的难过。

她眼里含着泪,自行车的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经过电线密布的窄巷,麻雀叽叽喳喳声里的黄昏,她骑得一身汗,骑得汗打湿了刘海,到双腿颤抖,最后下车拉着漫无边际地走。

她偶尔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洪兰纹是一个好妈妈,可带给她的永远是怯懦。

她讨厌不平等,在性别上。

这点柳词和她意见一致,他们从小在“怎么不是男孩”的声音里长大,也不是没和男孩一块玩过,觉得男孩还不如自己,会爬树,会抓知了,虽然读书贺毓不是特别厉害,但柳词厉害啊,她们总有比男孩强的一些点,为什么大人们还是会冒出那种话?

可一方面,她又想,我如果是男的就好了。

这样那个倒人胃口的亲爹是不是不会打妈妈了?

是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修正,只要我换个性别。

走着走着,她的皮筋断了,马尾散开来,脑后都是汗津津的。

贺毓有点饿了,她没带钱,只好回去。

她拉着自行车经过小桥,经过闻声哥家的面馆,看到刘闻声家在吃饭,瞧见她经过,打了声招呼。

贺毓冲他们家的人笑了笑,灿烂得不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继续往前走,在晚风里,在墨蓝色的天色下,看到柳词端着盘子从自家隔壁的隔壁走出来。

廉晓礼的家。

她自然也看到了贺毓,她们之间隔了十多步的距离,有点遥远。

“柳词!”

贺毓张了张嘴,还是喊了一声。

柳词喊:“你去哪里了?”

她朝贺毓走过,贺毓朝柳词过来。

“我去骑车了。”

“我听说了。”

她们一同开口。

贺毓发现柳词盘里有两个烙饼,散发着葱肉的味道,昏黄的路灯下,金灿灿的。

“我能吃吗?”

“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贺毓把车放到一边,坐在台阶上就吃了起来。

柳词坐在她的边上,看着贺毓披着头发吃饼的样子。

她伸手把对方的头发别到耳后,贺毓冲她傻笑了一下。

“柳词,你真好。”

贺毓囫囵地说。

柳词能看出贺毓的难过,“不要难过。”

“我知道,”贺毓咽下,“就是很难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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