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六。

学校有课。

午后的太阳懒洋洋晒着。

柯若初坐在教室最后排，用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眼皮沉重，再加上教授讲课就像是催眠曲，就快睁不开眼了。

昨天上了一整天白班，结果上夜班的同事家里有事，柯若初还帮对方代了一晚上夜班。

她性子软好说话，又是来学习的规培研究生，所以这样的事，别人总容易第一时间想到她。

今天早上她回宿舍才没睡两三个小时，下午还得打起精神来学校上课，能不困么。

咚咚咚——

指关节敲击桌面的声音。

柯若初惊醒，恍然睁开眼，眼前是教授沾着粉笔灰的黑色西服。

徐教授扶了扶眼镜框，一脸不苟言笑，嗓音粗粝：“上课认真点。”

柯若初在一众人的目光围观下，直起身子，窘迫的很，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久。

她迷迷糊糊对了一下PPT上的内容，才发现已经讲了三页书。

下午两门课程，四节课，上完以后已经是傍晚。下课铃一响，柯若初匆忙收拾好书本，准备离开。

哪知才一出教室门，就跟徐教授正面撞上，“小柯，你先别走，跟我来一下。”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徐教授和她妈是老同学了，平时对她格外上心，连上课点名都要多“照顾”她些。然后，柯若初顶着困意又被揪着训了半个多小时。

晚间，柯若初先是回了趟宿舍，再回家，她有一段时间没回家吃饭了。

虽然每次回去总容易跟袁露芝闹得不愉快，但不回去柯若初又不忍心，她妈什么都要强，可其实孤单得很。

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

柯若初希望袁露芝能找个人再婚，但袁露芝并没有这种想法，只是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

袁露芝加班做了台手术，七点半才买了菜到家，等准备好晚饭，已经是八点多。

一桌的饭菜，丰盛却并不算可口。袁露芝不擅长做饭，离婚之前都是她老公做的，离婚之后她带着女儿，才开始自己做。

柯若初吃什么都香，和袁露芝的厨艺分不开，当初为了让她妈开心，袁露芝不管给她烧什么菜，她都能吃得津津有味，说好吃。

“吃排骨。”袁露芝夹了块在柯若初碗里。

柯若初见她看着心情不太好，于是吃了口排骨，笑着夸，“好吃。”

只是才吃两口。

话锋一转……

“听说奖学金名单下来了？”

气氛有点变了。

柯若初往嘴里送了一小口米饭，听袁露芝一开口说话，她轻咬了咬筷子尖，“嗯。”

袁露芝低头夹菜，面无表情：“没拿到？”

柯若初沉默了会儿。

袁露芝也不吃，只是盯着桌上的三道菜，嘴里仍在不停说着，“人家牛主任马主任的儿子怎么都能拿到？别人问起你来，我都没脸说。”

声音不算大，但越说脸色越阴沉。

柯若初想难得回来陪她吃次饭，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又弄得不开心，“我…这学期好好努力。”

“努力上课睡觉？”袁露芝抬了头，顺手将手里筷子扔在桌上，语气重了：“徐教授跟我说了，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是昨晚上了……”

“除了会找借口你还会什么？”袁露芝没给柯若初说话的机会，连珠炮似的数落：“你在学校里都学了些什么？看看你那成绩，我在外面真没脸说你是我女儿，别人都说我连自己女儿都不会教……”

柯若初的话卡在嗓子眼，也不愿再说什么，她跟她妈永远沟通不了，除非是顺着她妈的意思。

袁露芝对她期望很高，可偏偏她就是普通，做什么都做不到拔尖，遂不了她妈的愿。

见柯若初不吱声，“你到底有没有听进我的话？”

每次一提起自己，不是没脸就是抬不起头，柯若初心听了自然不是滋味，她吸了吸鼻子，索性赌气道：“你就是有个没用的女儿，有什么办法？！”

气氛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僵了。

“我在医院累了一天，回到家都没休息就给你做饭，就是为了听你跟我发脾气的？”

柯若初听着心里更难受，她放下手里的饭碗，闷闷起身，实在不想再在家里待下去，“我还有事，回学校了。”

刚回来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袁露芝瞧柯若初这同自己赌气的模样，更恼，“我是你妈我还说不得了？我把你养这么大，说你几句都不行？当初还不如把你扔给你爸不管，我还过得轻松。”

柯若初僵站了站，皱眉，鼻酸。

袁露芝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

吸了口气，稍稍平复情绪，柯若初没跟袁露芝再争执下去，只是眼圈有些红，“以后我还是住学校，不回家了，免得惹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