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宿(85)

作者:玊喜 阅读记录

一双人跟门童一样在门口迎宾,挨个和宾客合影。

席间围着圆桌一桌桌敬酒答谢。

这些仪式,在相爱的人心里都是最珍贵的时刻,是让众人见证彼此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

而对于无关爱情的两个人来说,这种仪式和酷刑根本无差,一整日下来饥肠辘辘、身心疲惫。

凌如斯忽然想起,之前和她假丈夫的协议婚礼,发誓再不可能有第二次了。

她看见韩梅梅离家时,和父母抱头痛哭,妆都哭花了,假睫毛一度摇摇欲坠。想到自己当时从闺房走出,没有笑也没有哭。

她只听见外婆和老妈在哭,周围亲友闹闹哄哄,红事管家生怕耽误吉时的催促声,外面礼炮霹雳声。

沸反盈天!

那时,她不止一次的想象过,那个在漫天礼炮声朝她走来的是居然,或纯衣纁袡,或凤冠霞帔。

相比起繁琐的迎亲过程,喜宴相对简单很多。没有吵嚷嚷的司仪,没有亲友发言环节,更没有新人宣读誓词。

鞭炮炸,席开。

并不熟悉的人被安排着围坐一桌,该吃吃,该喝喝,等到伴手礼发完,新郎新娘敬完酒,通常不会超过一小时,来吃席的人就会散掉大半。

余下的大多是相交颇深的挚友亲朋,总有几个抓着新人灌酒折腾,吃完席再吵着闹洞房。吵得最热闹的就是陈易,她是哪有热闹往哪凑。以至于后来三十几岁就加入小城广场舞阿姨的微信群,天天和阿姨们相约城中心广场,围巾、绢扇、油纸伞,阿姨标配一件不落。

席间,吃酒吃得最欢的几位已经愉快把自己灌醉,结果,响应陈易号召的声音就薄弱了很多。

最后,闹洞房变成了在新人家客厅打麻将。不甘心的陈易坚持要打通宵,把新人红包全赢进自己腰包。

参加牌局的四人是凌如斯、陈易、李飞和韩梅梅,李雷搬张椅子坐在李飞和韩梅梅中间,看两个人打,时不时帮大家加点茶水,切点水果。

后半夜,除了陈易大家都开始呈现疲态,话越来越少,哈欠声此起彼伏,就连麻将落在牌桌上的声音都变得柔和起来。

一局结束,凌如斯实在困得不行,说:“要不散了吧,太累了。”

还没等其余几人应声,陈易就扯着嗓子喊:“不行,说好的通宵呢,洞房不让闹,牌也不让打?”

凌如斯问斜对角李雷要根烟,白陈易一眼:“你差不多得了,快一点了,你见过新人结婚赖人家里让陪打通宵麻将的么?”

陈易张嘴正要辩驳,李雷在旁边温吞吞地说:“没事,大家难得聚聚,挺好的。”

凌如斯不再接话,拿起桌边的火机,去阳台上抽烟解乏。

深夜春季的风还带着小城山林间特有的湿润草木气息,以及些许如水凉意。凌如斯吸两口烟,吸进肺里混进血液的尼古丁,和吹来的晚风让困倦的大脑清明许多。

手机在口袋里懒懒震一下,她拿出打开看见居然发来的短信:老师,还没回家么?

凌如斯回复:就回,这么晚不睡?

居然:睡不着,想你。你到家记得告诉我。

凌如斯正准备回复,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回身看见李雷走出来从烟盒里抽出香烟,点燃,深吸一口看阳台外沉寂的夜色。

凌如斯把烟摁进搁在阳台栏杆上的烟缸里,准备进屋。她现在每次看见李雷,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就像你熟识多年的人,声音容貌未变,但却从毛细孔头发丝都透出种陌生与违和。

“你和居然还好么?”刚要抬脚,听见李雷突然冒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凌如斯转头看他,看见李雷眼睛里像蒙着一层雾,在夜色中瞧不清晰,她淡淡地:“嗯,好。”

李雷深吸一口烟,朝空气中吐出一个个堆叠的烟圈:“有打算过以后么?”

凌如斯片刻怔忡,反应过来李雷想问的是她有没有想过和居然的未来。回:“没打算。等她考上大学,或者大学毕业,我就带她见我爸妈。过几年多挣点钱,去国外领个证,按部就班过日子。”

李雷的烟已经快烧到底,他似乎没注意,夹烟的手指被烟头燃烧的火光烫了一下。他手臂猛一抽,才如梦初醒般把烟蒂摁进烟缸。

“你爸妈能接受?她爸妈能接受?外面闲言碎语你们未必在乎,老人家哪里受得了。”李雷停顿片刻,继续说:“这样会不会太自私。”

李雷的话听上去上责问,事实上更像是种疑惑。

凌如斯看着李雷,目光平静澄澈。沉默两分钟才开口道:“李雷,你我的关系今天聊这些难免交浅言深了。”

“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你应该去见天见地见人群。见过天地广阔便知自我渺小。人生太短了,那些流言蜚语家长里短到最后都不过是你的,我的,所有人的人生里一点浅到不能再浅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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