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悠悠想了想：“那就排骨吧。”

程爸的土豆炖排骨是她吃过的印象最深刻的一道菜，虽然看似很普通，但是程悠悠这些年在外面餐馆吃过许多次这道菜，却始终没有一道能比得上自家爸爸的手艺。

“没问题！”

程大礼应了她之后，继续埋头忙碌。

至于调整好了晚上直播设备，又决定好了菜单的程悠悠，则是心情颇好地又溜达到了客厅，电视仍然定格在她刚才调的频道上。

“众所周知，我们国家具有几千年的美食传统，而对各种形式的美食做法也一直传承到了今天，凤城更是本国千年美食文化与当代美食研究碰撞的汇聚之地……”

“今年的国内顶级厨师选拔赛——‘厨王争霸赛’将会在凤城举行！目前还在报名期间……”

电视上那个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热情如火地往下说着，程悠悠盯着电视看了两眼，正想换台的时候，忽然发现本来在厨房忙碌的程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手里拿着锅铲，正看着凤城台那个激动地唾沫横飞的主持人，眼神似乎格外专注。

程悠悠这时候都已经拿起了遥控器，看到了他的样子，又把手里的遥控器放下了。

一直到广告时间，程爸才蓦然惊醒，往沙发那边看了一眼，正对上程悠悠盯着他的视线，摸了摸脑袋想说句什么，蓦地想到：

“哎哟！我的菜！”

说罢他大步往厨房那边跨去。

留下沙发上的程悠悠用指尖揉了揉遥控器软软的按键，漂亮的眼睛里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

爸爸很想要参加那个比赛，她能看出来。

毕竟他早年的时候就入了这一行，一干就是几十年，仍然对这行具有很大的热情，会下意识地关注这个比赛也是理所当然。

谁不想在自己喜欢的行业里成为数一数二的人物？

只是早年还在大酒店工作的时候，他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赛事，后来有了程悠悠和程锦，他又忙于家庭，成日在饭馆里劳碌，也就更没有机会去参加了。

现在悠悠和小锦都长大了，然而他也不能够再参加了——

前些年，程悠悠还一头扎进娱乐圈里挣扎的时候，程爸曾经生过一场大病，病好了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忙的时间稍微长点，整个人容易连站都站不稳。

甚至感觉脑袋直发晕。

所以在外面的馆子也没有继续开，而是在家里和自己的老婆过着养老般的生活，只在程悠悠和程锦回家的时候，会选择亲自下厨给她们做点家常菜。

也不是多麻烦的那种，只是因为程锦吃习惯了他的手艺，嘴又很挑，还会抱怨说‘吃程悠悠做的菜吃腻了，而且还是爸爸做的更好吃’，所以平时的他可能还会跟姜雁幼稚地躲懒，但她们俩回家的时候还是会下厨的。

之前从他开口的声音里就能知道，早些年他的体型肯定是属于圆润类型的，绝不是如今的瘦弱样子。

那个时候程悠悠在外面打拼，结果因为工作的原因，生了一场病，最后严重得不得不住院，却不敢告诉家里。

然而程锦给她来了电话：

“爸最近身体不太好，你有时间的话还是回来看看吧，妈妈都不让我跟你说，但是我每天听医生和妈妈聊天，都感觉心惊胆战的。”

“姐，你会回来吗？”

程悠悠听到末尾那句话，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站在医院的走廊里，闻着其他区域开饭的时候传来的盒饭香味，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她没法回去。

治疗才刚进行到一半，她甚至都不能离开医院。

然而听到程锦字里行间的内容，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如果不是事情大的程锦觉得自己和妈妈扛不住了，也绝不会开口问她回不回去。

那时候，她一边站在走廊窗户跟前迎风落泪，一边在想：

自己离家这么远，跑到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没能照顾好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现在连爸爸生病甚至都不能回去看看，她到底图什么呢？

人有的时候会不管不顾，一心一意地去追逐梦想，也不过是因为有底气，因为知道自己累了或者疲惫了，家人会永远支持自己，一回头就能看到他们，哪怕有时候其实自己根本没能意识到这一点，真的以为自己格外自立自强。

那一天程悠悠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后那黑暗里的一盏灯，开始变得微弱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熄灭，让她的世界再也寻不到半点光亮。

那是她决定向那座城市低头，决定放弃的那一天。

因为她没办法想象，如果自己的父母不在了，等自己功成名就的那天，又应该捧着奖杯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