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在上(56)

李嬷嬷从前是大公主房里的嬷嬷,这次也算是因为和张嬷嬷的交情,自动请缨来照顾小公主。和娇生惯养,总是在宁昭仪和皇帝面前撒娇的大公主相比,显然总是不出声,瘦弱娇小的小公主要安静许多,更惹人怜惜。所以当李嬷嬷照顾小公主一段时间之后,第一次看到她膝盖上的大块淤青时,简直吓得心惊。

宫中做下人久了,主子的责罚那是常见的。从轻些的罚跪掌嘴,到重些的杖刑,李嬷嬷也都是见过的。于是小公主膝盖上的淤青,是久跪而非偶然磕碰,李嬷嬷一眼就看了出来。初时李嬷嬷还以为是小公主年幼丧母,有没眼力劲儿的宫人太监欺负小公主,想要去向宁昭仪禀报。哪料自己刚说要去请宁昭仪做主,揪出欺主的奴才,原本还任凭怎么询问都一言不发的小公主突然紧紧地拽住了自己。有些被气愤冲晕头脑的李嬷嬷才突然意识到,除了小公主入书房与皇子们一同读书的时候,其他的时间自己可都是在小公主身边的,哪里容得不长眼的奴才乱来。若是事情出在书房里,无论是皇子还是先生,这可都不是自己能管的了的。

眼见着宁昭仪从一开始刻意讨好照顾小公主,慢慢地变成了现在的漫不经心,李嬷嬷觉着宁昭仪实在没替小公主出头的可能,搞不好还会因为这个,让她更加不喜小公主。没娘的孩子,日子本就不好过,若是宁昭仪不喜欢她,这日后该如何是好。于是这事儿,李嬷嬷就暂且瞒了下来,小公主什么都不愿意说,李嬷嬷也只能利用其他的渠道去打听。

结果这事儿,其他人估计根本就没想着瞒。就在李嬷嬷看着小公主膝盖伤处的第二天,宫里的下人都在私下传着,小公主刚入书房读书,就被皇帝罚了跪。这下子李嬷嬷就算再心疼小公主也没用了,这皇宫里,谁敢去得罪皇帝。本还以为是偶然事件,谁料一段时间过去,小公主的伤没好不说,还有不断加重的感觉。宫里倒是没再有什么皇帝时常罚跪小公主的传闻,想来这个罚,可能是暗处的了。于是李嬷嬷更觉得不对劲,小公主也不愿让太医来看伤,眼见着伤势一天天不好,小公主快要连走动都难以正常。李嬷嬷没有硬叫太医来的胆子,只能狠狠心,自己去把膝盖磕碰了,取了药回来替小公主敷上。也不知是不是皇家血脉自然娇贵,那些平常下人用的药,到了小公主身上,效果实在不大。

就在李嬷嬷心中郁闷,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今日太后总算是传召小公主过去见见新妃。李嬷嬷还想着希望太后能发现小公主的异样,结果倒好,小公主滚得一身泥水地回来。这还没来得及替她换衣服呢,宁昭仪就回来了,顺便跟着回来的人,还带回来了,小公主跳窗不知跑去何处了的消息。李嬷嬷也来不及替小公主打理,就去宁昭仪那儿回了话,结果一顿好说是免不了的。有的时候李嬷嬷也不知道小公主在想些什么,上次还穿着一身小宫人的衣服溜出去,这回更是从太后宫里落跑了。李嬷嬷有一肚子的疑问和劝解,可是每次看到小公主迷茫又可怜的模样,就什么都说不出口。

结果别看小公主平日闷声不吭的,这一出口,差点没吓得李嬷嬷把手里的碟子给砸了。什么叫对她好的都死了?李嬷嬷被吓了一跳,想要出口驳她,可是半天憋不出话来。是呀,仔细想想,文妃死了,张嬷嬷死了,宁昭仪这处本有个和小公主玩得挺好的小宫人叫小灵,前几日去扫雪,滑了一跤,碰着井沿,也死了。虽是意外,但是小公主才刚满五岁,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离去,害怕,也是自然的吧。如此想着,李嬷嬷摇了摇头,走上前,关了窗户,把小公主抱进怀里,搓了搓她已经冻得冰凉的小手,叹了口气说:“这人啊,有命。来是命,去也是命,都是因为命,不是因为你。”

小公主闷头缩着任由李嬷嬷搓热她的手,不再说话,也不知道这些话,她听进去了没有。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深奥的道理总是难懂,唯有切实拥抱的温暖才是真实的。

寂寞,是一种十分玄妙的情绪。一人独处时,未必有它,满屋子人围着自己转时,却又有可能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它。无关场合,无关人数,无关事情……那是一种心里无所依靠与寄托的感觉,并非浮于表面的欢颜可以抹灭。

明明,与姜韵茹一直在分别,少时相处的时日加起来也不过数月而已。可是以前温惜玉从未觉得,寂寞。纵然是夜深时醒转,屋中一片寂静,或是亲人四处忙碌,家中只余仆从,只要想到姜韵茹,温惜玉的心就会变得温暖。那种并不灼热,却能从心处而生,温润全身,扫清人所有的负面情绪,只余下淡淡平静的感觉,在姜韵茹逝去后,一下子,被抽空了。人生总有落差,可是这样的失重感,温惜玉并没有做好去承受的准备。行尸走肉,心口钻风,于是对于周遭的人或事,失去了感觉,不再感兴趣。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在,其他人,如何想如何做如何怎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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