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在上(82)

陆英抱着笔墨纸砚在陈修容的宫里从正午等到月亮都爬上了树梢,才把陈修容给等了回来。这么漫长时间的外出,陆英从一开始焦躁不安的担忧情绪,到后来估摸出陈修容的去处而安下心,再到时间过去,陈修容迟迟不归时心中突然升上的那抹悲凉,千滋百味心头回转。等到陈修容归来,陆英的脸上已经没了那些明显的情绪,冷冷淡淡的模样。陈修容倒也不介意,扶着腰目不斜视地经过了在门口迎自己的陆英,一步一步走得缓慢稳当,到在椅子上坐定了,在旁边的火盆上烤了烤手,接过宫人递上的热水,方才开口:“怎么,等很久了啊?没耐心了?怎么不走啊?”

“臣奉旨为娘娘在孕期日绘一图,臣不敢走。”陆英语气恭敬地说着,动作上却没什么恭敬的模样,径自地打开了画卷在案上摊开,提了笔就开始画。

娇俏宫人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陈修容抬手止住了:“这里有她伺候就好,翠环你先出去。”娇俏宫人对被赶走这件事情自是不爽,嘴里也嘀嘀咕咕地说着她怎么会伺候人这类的话。不过在陈修容严肃了脸色,再次重申了这句话之后,娇俏宫人还是不情不愿地带着屋里其余的人出去了。

“有了身子之后,我倒是越发没主子的威仪了。”陈修容似乎对方才发生的事情有少少的介意,边起身走到陆英身边便自嘲般地说道。

“只是对她没威仪吧。那人叫什么来着,翠竹?翠兰?”陆英手中挥笔不停,头都不抬。

“翠环!”这刚说了还没几口茶的功夫就给忘了,是个什么记性……陈修容刚想讽刺陆英一嘴,突然又停住了。翠竹翠兰那是……

果然陆英停了下来,斜眼看了陈修容一眼:“你换来换去也都换的是翠字辈的,频率又那么高,我记不清楚也很正常吧。”

记不清楚,什么叫记不清楚,这会儿不是连上一个,上上个叫什么名字都记得挺清楚的么。陈修容想得明白,可是越是明白,心里就越不舒坦,嘴上也较起了劲儿:“怎么的,你吃醋啊?”

一句话丢出来,倒是两人都没了声响。屋子里突然静得有些可怕,陆英轻咳一声,瞅了一眼陈修容的肚子扯开了话题:“你都七个月了,就不能安生点,这会儿还想着那些个事儿。”陆英的本意是不想在纠缠于那个话题,可是话一出口,又觉得对那话题更缠得紧了,于是顿时愈发无言,索性停了嘴,专心继续画了起来。

“我乐意天天想着,乐意七个月的身子了还想着。你有本事说你从未再想过?”听着陆英这么说,陈修容先是面色一暗,不过很快恢复了轻佻的模样,抬手搭上了陆英的肩头,食指轻轻刮了一下陆英那在灯光下白皙剔透的脖颈,“如今你为我画像,已经无需看着我,提笔便能画出。是你心里有我,还是有我?”

“修容娘娘请自重。”陆英稍稍侧身,避过了陈修容的挑逗,执笔的手略有停顿,却还是强逼着自己再度落笔下去。

未有气恼,未有羞意,陈修容似乎对这样的局面很是熟悉,目光低低斜过陆英的芊芊细腰,倒底还是没再动身靠过去。“听说上次德妃去了存艺馆,还是你接待的。你看她如何?”陈修容转回椅子边,坐了下来,一副要谈正经事情的模样,仿佛刚才言语轻佻挑逗画师的,是另一个人一般。

“德妃样貌姣好,温和可人,虽然气色不佳,但是稍加调理,想必远胜宫中其他嫔妃。从姿色和年纪上来说,现在皇后和淑妃都不在了,她在后宫得了独宠倒也不是件让人意外的事情。不过看起来性子软了些,也不像是有野心的人,这方面就绝对不是你的对手了。”回想了一下当时在存艺馆的事情,陆英给出了一个相对中肯的回答。

不过这样的回答在陈修容听来,侧重点便去了别处。“这么说,你是说我有野心,性子凶恶,而样貌姿色就无法与她相比了?”女人总是希望,在自己喜欢的人心里,自己是最美最好的,陈修容也不例外。这会儿听着陆英这么回答,心中自是十分不畅快。

这话是怎么被歪曲成这样的。陆英觉得陈修容的理解实在可笑,甚至有些不可理喻。正待抬头与她辩解,就见陈修容扁着嘴,带着几分哀怨看着自己,陆英的心脏像是漏了几跳,忙掩饰般地又低头画了好几笔,方才缓过这口气来。

陈修容已经入宫数年,年纪上比温惜玉大了好几岁,可若说姿色,二人还真是各具特色,不可相比。温惜玉年轻简单,如同一块刚被剖开的玉石,懵懂剔透,纯净无暇,却并未有具体的棱角脾性。正因为如此,也有了更多的可能性,让人生出更多的好奇与期待,希望这块美玉,能被雕琢成最好的样子。而陈修容,经历上就比温惜玉丰富了不是一点半点,若继续用玉石做比,那么陈修容就是一块已经打磨完毕的玉石。玉质极好,雕工也佳,妩媚动人,一颦一笑皆牵扯着旁观者的心。本就是不同的人,又有什么可比性。陆英懒得和陈修容解释,反正她也听不进去。不过就陆英的私心来说,当然是觉得陈修容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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