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尸体四周的人早就不见了人影，能清楚地看到腿上还盖着白布的姜纳淡定地掏了下耳朵。他坐在桌子上，眼底有很深的眼袋，就像从一个很长的梦中醒来，默默地看着周围的人四下逃亡，才淡淡开口道：“别喊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就是这样欢迎我的？”

这话误会更大了，有人低头细数日子，发现这既不是头七，也不是大半夜，鬼魂吓人不可能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没死！”人群中有人大吼道。

被倚晴护在身后，慢慢蹭过到姜纳身边的苏晚，侧着头和倚晴小声说话：“他真没死？”

“你怎么说话的？什么死不死，我好着呢！”一旁的姜纳忍不住插嘴，此时躲在柱子后面暗中观察的安常闻言突然扑了出来，双手狠狠抓住姜纳的双肩，使劲摇晃：“你没死，你没死！你居然没死！”

如果不是安常损友的身份，苏晚大概要以为他才是真凶，一副巴不得姜纳挂了的模样。

这场闹剧持续到甘芪的手下将逃跑的人一个个抓回来，审讯才能重新开始。既然死者已经活了过来，那么最有力的证词自然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甘芪头疼不已，看了下身后的椅子，终于还是禁不住诱惑坐下了。她抬手揉了下额角后，看向姜纳：“姜纳，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轮到姜纳跪着，其他人站着。姜纳倒了大霉，从鬼门关回来一趟，还要因为吓到小孩子被罚跪在大殿的金砖上，他一边捶打已经僵硬的四肢，一边说：“都是那个王八蛋阴差，他勾错了魂，后来他发现了生辰对不上，就把我送回来了。”

面对这种操作，苏晚已经无力吐槽了，反正倚晴的罪名已然洗脱，她便干脆袖手旁观，当个吃瓜群众。右手边的倚晴不着痕迹地往外移了一步，被一心二用的苏晚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苏晚问。

倚晴一脸委屈，伸手紧了紧衣领：“我身上味儿大。”

“哪有？”苏晚伸长脖子在她身上嗅了下，闻到了那天在倚晴床上嗅到的味道，是紫莲的香气。如果苏晚会做香薰，她一定要弄一款属于倚晴的味道。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幽莲之女”。

打断自己的联想，她轻轻拍了下倚晴的衣服，小声责怪道：“蒙我呢？。”同时也在心里感慨，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云浒那边，不仅留祥低头沉默不语，其他人也默不作声，甘芪一时之间独木难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发问：“你怎么能证明你就是姜纳本人，而不是被野鬼夺舍的？”

苏晚皱了下眉，这种情况无非就是让熟人和他对峙一番，不过只怕到时候甘芪又生出别的问题来。

姜纳未雨绸缪，只见他把手伸进衣襟里，从内掏出一张白纸，沿着折痕摊开后，上面显现出红色的字体，左下角盖着黑色的印章。他说：“这是地府给我的还阳通关文牒，我特地让他们准备了一份阳间版本的，以便证明我的身份。”

“好样的！”安常化身脑残粉大声喝彩，十分做作地给姜纳捧场。

姜纳也十分给面子，他回头对安常笑了下，才将目光放到文书上：“我费了老大劲才拿到这个东西，这才耽误了不少时间，让各位担心了，实在抱歉。”

苏晚突然有些不习惯姜纳说人话的样子，她打了个哈欠。昨晚她没休息好，现在困意涌了上来，只想一脑袋杵在被窝里，睡他个天昏地暗。

显象镜可以造假，文书自然也可以，毕竟在场也没有谁下去看过，也没人曾经遇到过勾错魂的事情，还能全须全尾回来的。神奇的是，甘芪竟然放过了姜纳，不再纠缠他身份的问题，当场拍板定案。

就在众人以为可以回家洗洗睡的时候，甘芪却冷冷开口道：“既然这桩案子了了，那么我们来谈谈别的。倚晴，十三年前你在长启山毒死了一名少年，你可认罪？”

在场的人纷纷认为甘芪的脸色不太对劲，有人趁着她的注意力还在倚晴身上，偷偷溜了出去。少了近半数的人，大殿就显得更加空旷了，于是，人站在门口说话大声一点，也能传进殿内每个人的耳朵里。

“甘芪，我已经说过了，你弟弟的死是意外，是他自己不小心误食了药瓶。”沈岚从殿外小跑进来，他一直以为这么多年甘芪早该放下了，没想到他还是做错了事，他就不应该让甘芪去查这桩案子的。

“误食？”甘芪嘴角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眼中含着泪，她不忿地看向沈岚，“小久都已经一百多岁的人了，怎么会误食？既然是误食，那药又是谁的，是谁放到他面前的，是谁眼睁睁看着他毒发都不肯给他解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