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佛海嘴角含笑，不置可否。

一旁的汪曼春给自己续了一杯，冲着在场诸位一拱手，喝下了第二杯，然后又续了第三杯，这次却不急着喝了，端着酒杯走到龙川身边，端详着他。

“想必这位就是龙川大佐吧？”

汪曼春倚靠着长桌的边沿，两杯红酒喝得有些急，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平添了几分妖娆，然而那双长年在审讯室被死亡浸泡过的双眼，此刻泛出的流光足够让任何对她产生非分之想的男性退避三舍。

“汪主席的命令，让我协助周部长调查孤舟一案，顾晓梦作为我的审讯对象之一，我去看她有没有苏醒，这有什么问题吗？”

“审讯者？只怕汪处长在审讯当中会徇私吧？”

龙川抬头看着汪曼春，愈发肯定这是与李宁玉顾晓梦截然不同，但是更加危险的女人。

“看来龙川大佐比我更懂审讯？”汪曼春一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弯下腰直视着龙川：“我可干不出审讯对象在没问出东西之前就离奇中毒这种事。”

汪曼春直起身子俯视着龙川，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的犯人，没我的准许，是死不了的。”

说罢一挑眉，冲着龙川举起酒杯，又不等对方回应，就自顾自地一饮而尽，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场晚宴在诡异的气氛当中结束，龙川早早回了西楼，将今天的变故发军报给鹫巢铁夫，好让侯爵一行人明早来时有个准备。

王田香安排众人在裘庄住下，周佛海自然是住在金生火的房间，白天就令人打扫过了。而张祖荫主动提出住在白小年原来的房间，周佛海也没什么异议，眼下就只剩汪曼春的住处还没安排好。

“汪处长，西楼还有一间空房，已经令人打扫过了，要不您今晚就在那里休息？”

汪曼春扫了一眼李宁玉，见她已经上了楼梯，推断她是住在东楼这边的，于是说道：

“顾晓梦的房间呢？她现在医院住着，她的房间应该也空着吧？”

王田香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是空着没错……可是顾晓梦目前还在审讯当中，况且她的房间还没让人收拾过，给汪处长住，怕是不合适吧？”

汪曼春莞尔一笑：“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审她是老鬼，我要抓的是孤舟，从小到大我俩睡一张床的次数可多了去了，打扫什么的倒也不必。”

汪曼春的这句话无疑平地一声雷。

有惊叹汪曼春竟然与顾晓梦关系这般好的，更有诧异她作为协助周佛海调查孤舟案的副手居然这般不避嫌。而自打汪曼春踏进东楼大门到现在，李宁玉终于有了比方才听到她持枪闯入顾晓梦的病房时，更意外一些的神情，不过也是转瞬即逝。

王田香一时拿不定主意，看着周佛海，周佛海看了一眼汪曼春，旋即摆摆手让王田香去张罗，算是默认了。

王田香带着汪曼春上了楼，打开顾晓梦的房间，然后将钥匙递给了她。而此时正在一旁准备开自己房门的李宁玉迟疑了一瞬，略一皱眉，在察觉到汪曼春投过来的目光后手上动作继续，转了一圈钥匙打开房门准备进去，却不想被汪曼春叫住。

“李科长，方便聊几句吗？”

汪曼春看着李宁玉，冲着顾晓梦的房间歪歪头，示意对方进来。

李宁玉跟着汪曼春进了这间她再熟悉不过的房间，看着汪曼春如同回到自己家一样的随意，边走边踢掉高跟鞋，将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下一秒整个人就瘫倒在顾晓梦的床上。

李宁玉面上依然没有任何波动，心中却不由冒出一股邪火，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一个不速之客随意地占领，她想从汪曼春嘴里套出顾晓梦的现状，却又深知对方是敌非友，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关于这位七十六号赫赫有名的特务头子汪曼春，李宁玉早有耳闻，不管是军统还是中共，但凡落在她手上的间谍，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这样的人绝不会是顾明章派来的援手，所以就算她表现得与顾晓梦再亲近，李宁玉依然丝毫不敢放松。

“汪处长有什么话就请说吧，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汪曼春打量着端坐在沙发上的李宁玉，脊背挺得笔直。那死正经老干部的样子突然让她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一时有些失神。

李宁玉察觉到汪曼春落在自己身上略带侵略性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眉头蹙得更深了些。

“如果汪处长没有要紧的事，我先走了。”

“等等”汪曼春见李宁玉要走，坐起身来，小腿自然垂在床沿：“叫李科长来确实是有一件正经事，非问李科长不可。”

“什么事？”李宁玉侧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