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进去走一圈就记住建筑结构，就算是建筑学的天才也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于是miss赵从离开裘庄回途的路上便拿出画板，与记忆忘却的速度赛跑，将脑内的细节转化成平面结构图。miss赵熬了个通宵，一直到昨日天亮才将将把裘庄的建筑结构画好。

在miss赵回来与顾明章汇报进入裘庄以后所发生的情况，提及龙川转交给她的那张物品清单时，也只是说她发现那张清单并不是顾晓梦的笔迹，物品有些也不是顾晓梦惯用的，于是怀疑是龙川使诈，便没有接过那张清单。

所以一直到昨天下午miss赵忙完了建筑图纸空闲下来，她才恍然想起顾晓梦临走前与她的那个约定。

要礼物，秘密基地。

顾晓梦与miss赵的秘密基地，就在客厅的那架白色三角架钢琴的琴壳内部，这架钢琴是miss赵的心头好，且常规养护异常繁琐，所以平日里清洁保养都是miss赵亲自完成，下人们更是碰不得的。于是这便成为小时候顾晓梦与她写交换日记的地方。长大后的顾晓梦逐渐迷上了别的冒险游戏，交换日记早已被她忘在脑后。

miss赵在钢琴的内部死角处，果然找到了两封信，一封是写给她的，另一封是写给顾明章的 ，上面还谨慎地分别用火漆封缄。miss赵拆开了写给她的那份信，里面的内容是：

「晓梦安好，勿挂心安，待裘庄有医生出入时，代将另一封信转交父亲。——晓梦敬上」

短短几字，miss赵却觉得这张信纸如有千钧，顾晓梦从未用这样正式的口吻与自己写过交换秘密。miss赵这才意识到，顾晓梦临走之前与自己的那个约定，绝不是什么恶作剧。

而就在25号的此时，派出去打探的人终于带回消息，昨日后半夜龙川紧急征调日军部队的两名军医进入裘庄，被医治患者信息不详。

miss赵听到消息以后心头一颤，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捏着两封信走进顾明章的书房。

顾晓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中的景象时空混乱，让她不知身处何时，不知自己的身份为何，是伪军？是军统？还是中共？

身边来来往往的是她在各个时期结识的各种人，有战友，有敌人，有的人死了，有的人再没消息。而这些人此时面目狰狞地围着她喋喋不休的重复着：

「你是鬼，你是哪方的鬼。」

「军统高级特工顾晓梦完成汪伪政府的潜伏任务，令其即刻启程回重庆述职。」

「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写下中共在杭州所有地下交通网的名单。」

「想自杀？党国的叛徒配不上氰化钾这么舒服的死法。」

「卸掉你的下巴，你想咬掉舌头都做不到，拿起笔，写下来。」

这群人从中间让出了一条通道，戴笠从人群中走过来，来到顾晓梦的面前，居高临下。

「把笔给我钉在她的手上，写！」

「老枪同志，我们牺牲了好几个同志令爱才能捡回一条命，可这右手是要不成了，截肢才能保住性命啊。」

……

躺在床上的顾晓梦仿佛被梦魇住了，头上的冷汗一个劲儿往外冒，手脚也像是被束缚住了一样，浑身颤抖着，只有头拼命左右摇晃挣扎着，紧闭的嘴唇因为牙齿咬得太紧，不一会就渗出了血。

“晓梦？？晓梦你醒醒！！”

李宁玉被顾晓梦这副样子吓到了，手忙脚乱地擦着她额头跟脖颈上的冷汗却怎么也擦不完，李宁玉看着顾晓梦唇边渗出的血，怕她把自己咬伤，一边大声地试图唤醒她，一边用力掰开顾晓梦的嘴，可是却无济于事。

终于，李宁玉用尽浑身力气才勉强掰开顾晓梦攥紧的右手，指甲印在顾晓梦的手心留下了泛白的掐痕。李宁玉将自己的手掌伸进去让她握着，带着哭腔抚摸着顾晓梦的脸，大拇指覆在她的唇上，声音中满是无尽的祈求：

“晓梦听话，松开嘴别再咬自己了。”

“晓梦你醒醒，是我！晓梦！我是你的玉姐！”

顾晓梦感觉终于被拉出了幽深刺骨的潭水，睁开眼睛的瞬间浑身脱力一般虚弱地嵌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目光涣散，右手垂下的瞬间被一个人的手用力地回握着。

顾晓梦顺着力量传来的方向望过去，空洞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微光，嘴角是被血浸透的笑容，嘶哑的喉咙挤出了一句微弱的气声：

“玉姐，带我解脱吧，我等了好多年。”

第27章

“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李宁玉心疼地握着顾晓梦的右手，手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额头，软言细语地哄着眼神有些失焦的顾晓梦，神态极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