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昨天白小年在招认以后，问他何剪烛在哪，龙川看着那双殷切的眼睛，指了指墙壁那头的牢房：她就关在你的隔壁。

自杀选择上吊的人不在少数，大多都会悬梁，因为最想死的永远都是将绳索套在脖子上的那一刻，而最想活下去的，是踢掉凳子后痛苦袭来激发出人求生的本能。只是脚离开的凳子，即便是后悔也再无回头之路。

可是像白小年这样，就凭绳索的距离跟水管的高度，几乎只要一站起身，就能把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他的死，是靠意志，勒死自己到最后一秒都不回头。

“白小年怎么会……”

王田香不是没见过这样死在牢里的，但那些都是有着极强信念感的革命者，为了他们口中王田香始终无法理解的信仰与理想。而这个文弱书生一样的白秘书，软骨头，王田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因为他觉得，无颜面对深爱着他的人。”

龙川自顾自地说着，不知是说白小年，还是自己。

第62章

龙川从白小年的牢房里出来以后，就直奔着东楼去了。

如今金生火白小年已死，吴志国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掉，那老鬼只可能是李宁玉和顾晓梦中的一人，而龙川现在过去就是要直接将顾晓梦带走，审问她威胁李宁玉的原因，还有她那个跟中统有联络的小男友是怎么回事。

松井司令交给龙川的任务，是要通过老鬼揪出老枪，彻底瓦解中共在苏杭的整条情报线，而鹫巢铁夫交给他的任务，是要找到裘庄宝藏的下落。

而龙川的直觉告诉他，老鬼就是顾晓梦。

因为如果顾晓梦就是老鬼，那顾明章就是板上钉钉的老枪，这样一来就算何剪烛已经死了，龙川也可以顺势把顾晓梦推给特派人员抵裘庄宝藏下落的账，毕竟那样庞大的一笔财产，要想转移得悄无声息，也只有顾副会长能做到。

然而直觉这种无法用逻辑解释的玄学，顾晓梦更愿意称之为——思维定式。

龙川还没发现自己一路寻找到的答案，正是顾晓梦精心为他准备的牢笼，因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越是强压之下，龙川越相信一定存在一种能将自己面前的困境迎刃而解的答案。而这种答案是否合理，则不需要顾晓梦去操心，因为龙川本身就是个一流的剧作家，只要给出对他有利的结果，他会自行补全整个完成的逻辑。

顾晓梦会如此确信，正是因为龙川就像能剧大师一样，上台前会对着自己的能面说一句：我要演你了。

为了扮演好给自己量身定做的角色，常年对自己的心理暗示已经变成了龙川下意识的习惯，在他找到对自身有利的答案以后，会倒推出一个完美逻辑，然后告诉自己，这就是真相。

而此时的龙川正是带着“直觉”带给他的底气，踏入了东楼大门。顾晓梦坐在桌前优雅地用餐刀在面包上涂抹着黄油，而李宁玉已经吃完早餐准备离开，吴志国安静地在一旁嚼着餐盘里的肉。

龙川走到李宁玉的身旁示意她先别走，然后来到餐桌主位旁坐下，盯着顾晓梦笃定地笑着：“看到顾上尉如此坦荡地用着早餐，我都要产生错觉，会不会老鬼另有其人。”

顾晓梦将咬过的黄油面包放回餐盘，从容地回敬道：“看来大佐是确定我就是老鬼了？”

龙川遗憾地一摊手：“可以这么说，我本来还期待顾上尉带给我更多惊喜，不过现在看来，游戏要提前结束了，我来就是要通知顾上尉，您需要跟我一起回到西楼的地牢继续配合调查，当然，是在顾上尉用完早餐以后。”龙川双手搭在桌子上，补充道：

“女士总是有特权的。”

李宁玉抱着胳膊坐在一旁，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顾晓梦白净的手指在餐巾上擦了擦，靠回了椅背上，不慌不忙地说道：“那我可要问清楚原因再走了，不然从昨天早上算起到现在，不过24小时的时间，我不明不白地就被龙川大佐带走三次，大佐也觉得这样不太合适吧？”

龙川的目光在顾晓梦跟李宁玉之间扫了个来回，最终落在了顾晓梦身上：

“因为顾上尉昨晚威胁了李上校，顾上尉觉得这个理由，算是不明不白吗？”

“威胁？”顾晓梦一声冷哼：

“龙川大佐您真的休息好，脑子清楚了吗？到底是我威胁她，还是我发现了某人的秘密，有人恼羞成怒着急反咬一口呢？！”

“哦，是吗？那就给顾上尉一个申诉地机会，说吧。”

对于顾晓梦的反应，龙川好像意料之中似得，如果她太轻易地认罪龙川反而觉得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