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将他们的身影拉长, 宋云衡盯着她精致的侧脸看，冷白皮, 薄红唇, 乌黑的秀发拢在肩膀一侧。楚宋两家是世交，他和楚执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见过面了，但是直到大学才真正开始有了一些交集, 淡淡如莲，清灵如画，她每一次出现都会给他带来新的惊喜，那时他才终于意识到, 几年前的小丫头是真的长大了。

宋云衡身长玉立站立在恍惚的路灯下，他忽然开口：“阿执，我想再问你最后一遍…”

“结婚通知我一声。”楚执打断他，紧抿着的红唇动了动：“代我向宋爷爷问声好。”

车内, 苏洛用眼尾的余光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人，楚执开车目视前方，完全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

外面的光影偶尔落进来，安静得怵人。苏洛不安地绞着十指, 她的皮肤又白又薄，手背处能够清晰地看到里头的青色细小经脉，等到了小区楼下时, 上面已经留下了几道淡粉色的痕迹。

“苏洛。”楚执掰开她攥紧掌心的手指，率先打破沉默：“我说过不喜欢你撒谎的，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苏洛无力为自己辩解，下意识想要道歉。

“关于我们的关系，我认为不应该是这个状态，我们是恋人，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很多事情你不愿意提，我不逼你，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愿意主动对我敞开心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事事都避开我。”

苏洛想去握她的手悬在半空中，收了回去，紧紧捏着身上的针织衫纽扣。大概是平时楚执跟她说话太过温柔了，现在稍微提高了些音量她都有些受不了，最终恐慌战胜了理智，“因为不想让你知道。”，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眶有些发胀，“一开始我就说过跟我在一起会很辛苦，如果你现在后悔了，可以……”

一瞬间，车内彻底安静下来，这话比欺骗更伤人。

“可以什么？”

楚执眼瞳漆黑明亮，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不言不语盯着人看的时候，容易让人产生一股尾椎骨发毛的感觉。她的喉咙艰涩地滑动了一下：“可以反悔？”

睫毛蓦然颤动，苏洛一时有些无措，目光触地，不敢去看她盈满失望的眼睛。话说出口的那个瞬间她就已经后悔了，一瞬间涌起巨大的不安，她难过的想要躲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害怕，害怕习惯一份温暖的时候，却又突然被扔下。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楚执看着车窗外，说话的音量像是在喃喃自语：“我刚刚本来想发消息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参加科室聚餐的，我不善交际，除了小苒，也就跟同科室的几个同事来往比较密集，所以我想介绍你们认识。我生活的圈子很小，带你见我的家人，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给你介绍与我有关的所有人，是因为在决定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在我未来的计划里了。”

楚执的话让苏洛鼻头发酸，她捧着一颗真心，只觉得自己没资格相配。

“你呢？”楚执转头，抬起眼皮盯着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的小姑娘看，“苏洛，在你预想的将来里，有我吗？”

苏洛喜欢她，这点毋庸置疑，可小姑娘毕竟年纪小，这份喜欢有多少，又能维持多久，她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我不知道……”，贝齿咬着下唇，苏洛强忍眼眶里泪水，声音带上了很重的鼻音：“姐姐，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

有楚执陪伴在身边的将来是她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生活，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了，但她明白感情是相互的，楚执往前走近一步，她却胆怯地撤退一步，这不公平，长此以往，她们之间的感情迟早会变得畸形，而楚执也会有倦怠的一天。

跟她这种人在一起，终究是疲惫多于快乐的。

楚执接了个电话，在安静的氛围里，手机震动声显得尤为突兀。

挂了电话，她侧着身子帮苏洛解开安全带，“医院临时有事，估计会忙到明天，你上去早点休息，不用等我。修长的手指覆上她手背上的抓痕，她到底没忍住放软了声音：“苏洛，我们都先冷静一下。”

现在她们太冲动了，说出口的话都带着刺，只会伤到对方。

目送她进去，楚执伸手捏了捏眉心，有说不出的烦躁，打开储物盒抽出里面的烟盒。

一支烟燃尽，车里有些闷，她摇下半边车窗透气，抬头看了眼楼上那道光亮才发车离开。

车一离开，苏洛单薄的倩影出现在落地窗前，漂亮的脸对着玻璃窗，那双桃花眼里的泪光更亮了，她缓缓闭上眼睛。

姐姐，你总说要我对你坦白，可我真的一点也不想，不想让你知道我是一个悲观又怯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