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错笑笑，说：“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二十年。过的习惯了，也觉得舒服，早上起来，是被鸟叫声吵起来的，后院是山，偶尔可以看见白色的山花，有时候松树会跑到家里来。家里的自来水是山上引来的泉水，夏天的时候就在院子里浸西瓜，傍晚的时候一边乘凉一边吃。”

陈墨沉默了一会，说：“很美丽的生活。”

叶错说：“你愿意么？过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不是一日，而是一辈子。”

陈墨没有说话。

叶错的手心微凉。

这个女人，连说谎也懒得说。她是那么直接，也那么冷酷。

【捌】

月落乌啼，乌镇的夜晚也到了。红红的灯笼亮起来，在水中，看见了另外一个乌镇。

叶错和叶错坐在乌篷船中，小船停在河中央，船夫笑着用土话跟岸边的下棋的人打招呼，而陈墨握着叶错的手，叶错的头抵着陈墨的头，看着远处遥遥的明月，月亮圆的时候总会想家，想团圆。

叶错说：“如果有一天，你想我了，你会不会来找我。”

陈墨说：“想你了，就会去找你。”

叶错说：“如果你永远都不记得我了，就不会想我了，也不会想找我了，是不是？”

陈墨说：“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中文系的人都这样么？多愁善感。”

叶错笑着说：“为什么不说是杞人忧天？”

陈墨叹气：“囡囡，你总在想什么？”

“想很多，想未来，想过去，想的脑子都是满满的问号。”

“那就别想。”陈墨靠着她的额头，说。

“我不想，谁替我想？”叶错说。

下了船，时间也到了，该回去休息了。在桥下的一个小店里，看见外面放着红豆汤。一元一碗，陈墨要了两碗，一碗端给叶错。

两人站在小巷中，安静的喝着红豆汤。走出这个巷口，那里，高挂着灯笼，来往着游人，而这里，只有一盏灯，两个人。

叶错说：“如果红豆真的可以让人相思，以后我就一直做红豆饭给你吃，让你的骨血都变成红豆汤，每时每刻都在想我。”

陈墨含笑不语，店门口的灯亮着，虫子在上面绕来绕去，叶错看着看着就呆了，等闭上眼睛居然觉得白花花一片。用力的闭紧眼睛，眼泪开始流下来。

陈墨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问，怎么了？

“我们该回去了。”叶错说。

回到民宿，门开着，走进大门的时候，叶错看着陈墨说：“也许你是对的，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一定会实现的东西，如果说了永远要在一起，要是以后出了什么事情，不能了，反而觉得那是遗憾了。”

陈墨看她，缓缓倾身，在她的额头留下一个吻，没有温度。

叶错在她离开后，突然很想哭，她只是倔强的不肯承认，知道是知道，但是知道和相信却是另外一码事。

【玖】

第二日起来，陈墨要去写生，带着叶错，她坐在桥头，素描着眼前的小桥流水人家。叶错坐在石阶上看着陈墨，陈墨成了这幅水墨画的中心，也成了叶错的中心。

叶错爱着她，很爱很爱，这辈子，也许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让她那么用力的哭的女人了。此生，她的眼泪都给了她了。

可惜，陈墨不会永远为她拭泪。

叶错觉得无趣，起身走开了，她走进了一个小巷，踩在青石板路上，百无聊赖的哼着歌，看着那小小的巷子顶上的有限的天空，然后迷失了方向。她找不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交错的路口，哪里才是出口。

她有点慌乱，不知所措，傻傻的站在路中间，突然轻轻的开口，叫了一声：“墨，墨，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她，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近似可怕。

她看着四周，举目无亲。

“囡囡，囡囡，你在哪里？”远远的听见陈墨的声音，叶错激动的跑了出去，看见陈墨焦急的在寻找她，哭着抱住她。

为什么，她明明那么坏，总在伤害着她，可是，只是有了那么点的感动，就可以爱她爱到死。

叶错说：“差点，差点就觉得自己快找不到了。”

“白痴，你这个白痴，都那么大了，还认不得路。”陈墨无奈的说：“以后怎么办？”

以后，谁还会去找她？也许，那个人不会把她弄丢，也不需要去找她了。叶错心想。

回去的路上，看着窗外慢慢远去的风景。身边的陈墨在修改着图，叶错靠着陈墨的肩膀，没有说话。

再感受下温度，都是要分别的时候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永远不别离的两个人。

只是，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熟悉的人的离去，该用多大的力气去忍住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