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圣诞节这天夜里，程之宁在一家名为“幸运”的餐馆里吃宵夜。

年底事情多，这段时间她基本天天都要加班到很晚。她的胃不太好，一忙起来又总是忘记吃饭，午餐有助理帮着点，晚餐她自己总是忘记，等想起来早过了饭点，于是下班后便常来这家店吃宵夜。

为了迎合这个西方节日，店里还摆了一棵圣诞树，上面挂着各色的彩灯彩带。

不像时下的年轻人，程之宁对圣诞节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同往常一样的上班，加班，来这家店吃宵夜，然后便开车回家。

走出餐馆向对面停车的地方走去，却看见车头左前方大约两米处，有个老大爷坐在地上，地上铺了一层塑料薄膜，上面有一堆橘子。

程之宁和他买了两斤橘子，正准备回家的时候，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女向她的方向走来，大概六七个人，推着两辆摩托车，一群人说说笑笑，闹哄哄的。

程之宁原本没有过多注意，正要开车时动作突然一顿，再次向那群孩子看去。

一个戴着白色鸭舌帽，身形瘦小的女孩，安安静静地跟在他们身边，应该是在吃棒棒糖，一截白色塑料小棍露在外面。

如果说刚开始还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当注意到她帽子下的蓝灰色头发时，那晚的记忆瞬间便回笼了。那晚的女孩，是她吗？

几人四处看了看，最后把摩托车停在了对面的幸运餐馆门口。

有两个人走进了餐馆，其余的人或站或半坐在摩托车上，开始抽烟聊天。

程之宁在车里看了一会儿，却发现刚才那个女孩离开人群，独自向她这边走来。

程之宁还以为她认出自己了，正想和她打招呼，感谢那天晚上她送的纸巾。谁知她却从自己的车前经过，停在了卖橘子的老大爷面前。

由于离得很近，程之宁听见女孩蹲在那堆橘子前问道：“老爷爷，您这橘子多少钱一斤？”

“三块五一斤。这都是我自己种的，味道很好，你尝尝看。”老大爷也不管对方买不买，拿起一个橘子就往女孩手里塞。

“谢谢。”女孩接过橘子，又递回给他，“那麻烦您帮我把这些装起来吧，我都要了。”

“啊？全部都要吗？”大爷有些吃惊。

“嗯。”女孩点点头道。

“那算你三块钱一斤吧。”大爷笑着说，手脚麻利地用袋子把橘子装了一袋起来，拿出老式杆秤就要称。

“不用，三块五就行，都装起来吧。”

“小姑娘，你这是……”大爷拿称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可能没遇见过这么奇怪的顾客。

“没事，装起来吧。您每天晚上都在这卖橘子吗？”女孩转而问道。

“也不一定在这儿，反正这周围到了晚上都挺热闹，哪里方便就在哪里卖。我还种了其他水果，都是从来没打过药的，保证吃得安全……”大爷边称边答道。

“那您一般卖到几点回去啊？”

“有时候卖得好，卖完就回去。有时候没什么人买，卖不完，过了十点半也就回去了，再往后也没什么人了。小姑娘，一共36块，我还是算你三块钱一斤，你是个好孩子。”

老大爷把全部橘子装成了三袋，佝偻着背说道。

“谢谢您，我微信转钱给您。”

“我没有微信啊，我老人家不会用那个。”

“……”女孩愣了一下，“那支付宝有吗？”

“也没有。我只收现金的。”

女孩似乎没想到这种情况，有些尴尬，忙道：“那我去换现金，您稍等。”

她起身从程之宁的车前经过，程之宁开口叫住了女孩：“等等。”

“？”女孩转头张望，似乎一时没发现谁从哪里叫她。

“这里。”程之宁把手伸出窗外挥了挥，“你是要换现金吗？我可以换给你。”

“你怎么知道……”女孩疑惑地看着她，慢慢地走近。

“我刚才在车里听见了你和大爷说话。抱歉，有些不礼貌，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女孩摇摇头道，“你有现金吗？我想换50。”

“有的。”程之宁拿起放在副驾驶位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张100元的钞票递给女孩。

“我微信转你。麻烦你把微信收款码让我扫一下。”女孩拿出手机。

“我没带手机，算了不用转了。”程之宁说着就要关上车窗。既然她没认出自己，程之宁也就没有提起。毕竟那晚的自己实在有些狼狈，不提的好。

“那怎么行？”女孩道，“要不你告诉我你微信号，我加你微信。”

“没关系的，不用了。”程之宁按住了玻璃升降开关，车窗缓缓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