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并非有意捉弄沈摘星，二人虽然已在天地共证下结为连理，同享寿数与命运，但沈摘星身体的好坏同样重要，她为厉鬼，哪怕沈摘星身体特殊，多少要受一些阴气的影响，通过服用药物，能够减缓这种影响，短期来看对沈摘星来说是残忍了些，目光放的更长远一点好处却更大。

还不知道自己以后将要成为一个药罐子的沈摘星，正和包大人互掐——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嗯？谁给你的dog胆，竟然敢笑话我，家庭地位到现在还没有认清楚吗？”

这样的画面在枫林苑也算是日常表演项目了，大家都习以为常，各做各的事情。

一人一猫玩累了，准确来说是包大人怕了沈摘星这只哈士奇，胆大包天的窜到了越公主的腿上，沈摘星只比它慢上一步，在它打扰到看书的越公主之前，伸手拎着它的后脖颈皮，将它扔在了一边，自己从后面搂着越公主的脖子，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老婆，你在看什么呀？”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越公主将书合拢，书页上赫然写的是《旧唐书·魏徵传》。

沈摘星笑容变得干巴巴的，“老婆真有文化……”

她是不耐烦看历史政治一类书籍的，当年读书的时候选的也是理科，不是说文科不好，而是文科要记忆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期末临时抱佛脚，哪怕有过目难忘的本事也根本来不及！毕竟文科不仅仅是看书，还要看练习册，还要做题……哪像理科，只要知道基础的公式，沈摘星能在考场上把进阶公式直接推算出来。

这不比文科省心的多？

和沈摘星在一起也有那么久了，越公主哪里不知道自家小妻子的脾性，说她聪明吧，着实聪明，什么都一点都通，尤其是玄学上的问题，就是为人太懒散了一些，以前越公主最讨厌这样的聪明人，可现在却觉得还不错，比起诸葛孔明事事亲力亲为最后呕血而死，像沈摘星这样躲懒的聪明人，说不定还活得更久一些。

她将书放在一旁，问沈摘星，“嘴里可还苦涩？”

沈摘星摇头，“不苦了不苦了，我刚刚吃了糖，是甜的。”

“是吗？妾身不信。”不等沈摘星反应过来，越公主先俯下身，吻上她的嘴唇，舌尖在她口中一扫而过，沈摘星还来不及感受这个吻，她就先置起了身体，“嗯，果然很甜，夫人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怎么……夫人莫不是傻了？”

见沈摘星傻乎乎的望着自己，一幅惊讶的模样，越公主挑起眉头。

沈摘星刷的抓住她的手，目光严肃，“你不对劲，你不是我老婆！你把我老婆弄到哪里去了？我老婆才不是这个样子的！说，你到底是谁？难道你是那片灵魂碎片……”

越公主脸上的和煦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嘴角勾起的讥讽角度，“我不是你的妻子，你觉得谁才是？”

沈摘星眉头皱得很紧，“……你到底是谁？”

见她快把嘴唇都咬破，越公主伸出手，在她额头屈指一弹。

“真是个傻瓜，”她低头轻笑了一下，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是沈摘星熟悉的表情，“妾身不是夫人的妻子，妾身还能是谁呢？”

“可是……”沈摘星还是满心的疑惑和不解。

“小傻瓜。”越公主骤然上前，手捧着沈摘星的脸颊，看了她许久，沈摘星觉得她的眼睛里好像要滴出泪来，却见她闭上眼，再度吻上了沈摘星的嘴唇，余下的话语消失在唇齿之间，“妾身只是太想夫人了……”

感到孤独的何止沈摘星一个人？

在公主坟中度过的那千年，越公主不觉得孤独。

然而为了融合灵魂离开沈摘星的一个月，每一分一秒，越公主都觉得度日如年。

融合灵魂并非是一个愉快的过程，两片破碎的灵魂，就像是碎裂的两片瓷片，想要拼成一个完整的整体并不容易，融合，镶嵌——无数痛苦的回忆来回翻滚作祟。

其实越公主并不是只有痛苦的回忆。

只是时日越久，人对于幸福的记忆就越模糊，反倒是痛苦这种东西，日久弥新。

曾经遭受的屈辱、嘲讽、背叛、失去最信任之人的苦闷……远胜过于她曾经拥有的那些快活的回忆，越公主甚至想不起来，童年时有一次记忆深刻的湖上泛舟，同行的到底有哪些人，这些痛苦当中夹杂着的唯一一点点甜——是沈摘星。

说来奇妙，在这个吻中，沈摘星忽然听见了两道心跳声，一道是她的，砰砰砰砰，像是一头得了狂犬病的老鹿，一道隔得很远，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近在咫尺一般，总之听得不太清楚，但渐渐地，两道心跳逐渐融合到一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