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207)
第一件,谭玄镜去职对于东宫的打击是毋庸置疑的,他是两任东宫太傅,在朝中威望甚高,东宫能够拥有现在的势力,一半靠涂家,另一半就是靠他在朝中多年积累的人脉,这一去职,东宫无异于断去了一臂。
第二件,神武军巡内城司是崔云良的势力范畴,崔云良现在是诚王势力的一大基石,斥责他就是斥责诚王。何况,今上竟然公开点名斥责了诚王,这是非常不寻常的,因为诚王负责的骑兵营当晚并未参与巡逻任务,怎么也怪不到他头上来。但李平泓却把他列为了主要责任人之一,重点申斥,这让入职以来从未出过差错的诚王满腹委屈又无法诉说。
第三件,蓝阙王储蓝樱柔的驾薨让敦王联手蓝阙的计划彻底破产,此次迎新王储进京,皇帝特地申明所有皇子都有机会,这就意味着他已经不是李平泓唯一的选择了。
下朝后,皇太女李靖梣、敦王李靖棹、诚王李靖楠各自忧心忡忡地步出朔华殿,无暇他顾。然而一进了车辇,皇太女精心的伪装全部化去。她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
皇帝打压了东宫势力,敦王府这一年声势也日渐败落,只剩下一个诚王一枝独秀,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帝不欲诚王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费尽心力地在各势力间找平衡。
所以才有了朝堂上虚情假意斥责诚王的那一幕。
可惜十四岁的诚王并不明白皇帝的一番苦心,只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拼命想在李平泓面前好好表现,以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下朝后便火速率领部下去抓猫了。
李靖梣倒是有点羡慕诚王,有时候她倒宁愿做被李平泓当庭斥责,而私下里真正想保护的那个。可惜从她十三岁入主东宫起,这种孺慕之情便已不复存在了。
依然按部就班地到户部坐衙。
南厢房烧毁了一大批公文,户部正在全员补救,税银入库又不能拖延,所以各司现在都忙得人仰马翻。要说人仰马翻也不尽然,比如从北厢房呈上来的补救文件一大早就条不紊地摆在了她的公案上,效率之高,令人惊叹。
李靖梣特地把崔末贤叫过来表扬了一番,崔末贤受宠若惊,回头跟岑杙感慨:“这还是殿下入职以来头回夸我,想想还真是不容易!”
“说实话,这次多亏了有你岑贤弟在,放着伤假不休也要留下来帮忙,不然这些千头万绪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才能理出头?贤弟,你真是为兄的大恩人。”
岑杙被他一口一个贤弟酸得直倒牙。
忙得没工夫理他,把一叠公文铺按顺序排开,边沿统一压上骑缝印,完了交给郑郎官收好存档。见他压着公文了才嫌弃道:“你能别这么肉麻吗?去去去,快回你那边去,别压着我的东西。”
崔末贤连忙把胳膊肘抬起来,一脸笑眯眯地看了会岑杙办公,带着自我沉醉的笑容回了自己那边。岑杙暗自吐槽:“真是够闲的。”
过了大约一刻钟功夫,那脚步声又来,且顿在她的桌前好久不走,拿了最顶上的一本公文翻看,岑杙头也没抬:“得得得,知道你被夸了,难得殿下赏识你,就别在这里炫耀了成吗?不是我多嘴哈,你怎知那冰块脸是在夸你?万一你会错意了,岂不闹了笑话。毕竟你懂得,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容易误解不是么。”
一刹那,值房里的翻书声,细语声,呼吸声全都止住了。
岑杙察觉到不对劲儿,她是何许人也,瞄到郑郎官拼命朝她使的眼色,立即便感觉脖子里蹿进一股寒气。咬咬笔杆,继续和头顶上的“崔末贤”聊天:“其实,末贤兄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我的意思是说,现在天气炎热,末贤兄不妨吃块冰冷静一下,好继续为殿下办事。毕竟殿下提举户部以来,选贤任能,春风化雨,像末贤兄这样的贤良能得殿下赏识,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这下换崔末贤被她酸得直倒牙了。
她手上如同栓了千钧重担一般,强迫自己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方抬起头来,故作一惊:“呃?殿……殿下,怎么是您?臣还以为是……微臣不知殿下驾到,真是罪过,还请殿下恕罪。”
值房里仍旧静的可怕。
崔末贤拍了下额头,不忍直视她这拙劣的表演。顶着快要炸裂的头皮过来帮岑杙解围,“是这样的,殿下有所不知,岑大人本来是受了伤请了病假的,但是看到衙门失火满目疮痍,便自愿留下来帮助众位臣工解决问题,恢复秩序。这次多亏有岑大人在,才能这么快将这千头万绪理顺清楚。她肯定是忙得晕头转向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