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593)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绯鲤……”
她这一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至昏至暗的时刻,哪怕是小时候,得知母亲不在的那一刻,她心中尚有报仇二字给她支撑,而这一刻,她生命中的所有光束刹那间都被人捻灭了,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空壳,无爱恨嗔痴,也无喜怒哀乐,只余一片白茫茫的灰烬,了无生趣。
“岑杙,不要哭,我没事。”
而这一声细弱如蚊蝇的叮咛,就如灰烬中骤然亮起的烛火,刹那间将她天昏地暗的世界照亮。
岑杙匆忙间将她的脸捧住,感受着她鼻息间游丝一般但真实存在的气息,喜极而泣,大哭出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令她哭得难以自抑,死死抱住怀中人,从未如此感恩上天的厚赐。
“好了,不哭了,乖哦,岑杙!”
李靖梣虚弱地枕在她的肩窝里,低声地呢喃。头上的泪珠一滴滴落下来,把她的脸颊都打湿了。
岑杙哭得满脸都是泪水,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上,一喘一喘地问,“你是不是被大虫咬伤了,疼吗?”
李靖梣咬了咬唇,“不疼。”
“还说不疼,都流了这么多血。”
李靖梣虚弱道:“真的不疼,那是之前受得伤,方才逃追兵的时候,被荆棘划破了……稍微有点撕裂!方才又被大虫踩了一脚……”说着还有点委屈巴巴的。
岑杙瞬间明白了,方才她为什么急着分开走,为什么自己划破了血肉,大虫仍是没有追过来。原来,那时她身上早已经带了血。她还是晚了一步。
岑杙抱着她大哭,“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想让我后悔死是不是?”
“放心吧,我死不了的。”
“你还说!!!”
“好吧,不说了。那你说。”
岑杙快要气死了,哭完一阵,又紧张地问:“那大虫呢?我刚才明明听见了搏击声。”
话音刚落,两枚暗影从就近的树上徐徐滑下,其中一人肩上还扛了一只庞然大物,重重地扔在地上,已然摔成了一滩死去的肉泥。
“属下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岑杙从那二人利落的身影判断,是李靖梣的暗卫到了。
顿时眼泪花花,又委屈又气愤:“你们确实来得太迟了,再晚一步,你们是想给殿下收尸吗?”
“属下该死。”
“不准说该死,谁敢再提死字,就让殿下撤了你们的职。”
今晚她受到了太多惊吓,不像刺猬似的发泄一通,估计要郁闷死了。
李靖梣听她发泄完,“嗤”得笑了声,拍拍她的脸,“乖,别胡闹了,听话,让我说。”
岑杙还是一喘一喘的,扶着她稍稍坐正了一些。
李靖梣积攒了一些力气,对那两个战战兢兢的暗卫,以不容置疑地口吻:“传我命令,立即封山,所有人不得对外泄露今晚的事情。将那伙人揪出来,等候我的发落。其余流民仍按旧例,进行招安,不许为难他们。”
“诺。”
第235章 仇人相见
说完松了口气,倒在岑杙怀里。岑杙要给她检查伤势,她摇了摇头,一直等到担架上来,李靖梣俯卧着,被士兵抬下山。
她背上的衣衫都被血洇湿透了,大夫用剪刀剪开的时候,丝絮和血肉黏在了一块,不得不用镊子细细地挑。伤口包扎完,她的里衣也湿透了,岑杙小心地替她擦着额头的汗,听着她一再加重的屏息声,心疼得微微颤抖,恨不得以身代之。
“是不是很疼?”
李靖梣合了合眼皮,松开紧咬的唇,“本来很疼的,看着你便不疼了。”
岑杙鼻子微酸,“你骗人,说什么被荆棘划伤的,你当我是傻子吗?”
她就算再迟钝,也不会认不出那虎爪血痕之下翻开的十字伤口,分明是被细刃割开的,中间埋着一个拇指粗的血窟窿。她身上有两处这样的窟窿,一处还险些要了她的命。岑杙问了大夫,那伤口至少有两三个月了,若非急速奔走下伤口崩裂,李靖梣根本不会流那么多血。而两三个月前,正是她深陷北疆的日子。
“怎会?你是最聪明的,我哪里能骗得了你?现在不就被你发现了。”
岑杙盯着她故意讨饶的态度,想生气却生不起来,只有心疼的份,“你存心要我生气是不是?”
“哪有。我哪敢。”她无辜地说,眼睑下蜷着两团深深的倦意,极力讨好卖乖,只是气力稍微有些不继,如游丝一般。
岑杙又心疼又难过,纵然有再多疑问,此刻也一概问不出了。只剩绵绵不断的心疼,“好了,我晓得了,我又不是责怪你,别出声了,快睡一觉?我在旁边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