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691)
阿生提了鱼篓去了小厨房剐鱼,岑诤便跟着到了门口。
“你叫阿生?”
阿生一直低着头,“嗯”了一声,往磨刀石上撒了点水,把刀子横在石上沙沙地打磨起来。
“你阿爹二十年前就在江边打渔了是吗?你小时候还生过一场大病,后来被一个路过的大和尚给救了,对吗?”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阿生冲了刀上的红锈,很是局促地看着她。
岑诤笑容明快,刚要说话,瞧他马上要宰鱼了,连忙躲开。
“等你阿爹来了我再告诉你。”
渔夫用扁担挑了两桶水进来。阿生连忙撂下手中的活计,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和阿爹说起了那个美丽的姑娘。渔夫满脸的困惑。阿生浑身充满了力气,帮阿爹卸下扁担,一手提着一个木桶,进了小厨房,不久就听见一阵“扑通通”的倒水声。
渔夫跟着来到了小厨房,见鱼已经被剐好了,内脏也被掏洗干净,整整齐齐地摆在案板上。问他:“怎么还没生火?”
阿生尚未回答,屋里就走出来一个特别俊的姑娘,
“大叔,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
“二十年前,有一位高僧带着他的两个小徒弟,行经贵地,多亏了大叔施舍的三碗素饭,我们才能活命。我是他那个最小的徒弟,当年您还额外施了我一条鱼。”
渔夫“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表情,一只手指头在脸前摆来摆去,像是在敲打什么:“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白头皮的小和尚……原来你是个闺女呀!”
岑诤微笑着颔首。渔夫父子俩都特别开心,“哎哟,这都多少年没见了,真没想到啊。长得可真俊哪。饿了吧?你等着,我给你做鱼吃。”
等一炒一煮两条大鱼端上桌,岑诤、阿婆、渔夫、阿生正好围着坐了一桌,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热乎饭。填饱肚子的感觉甭提有多舒服了。
老人家容易犯困,只吃了一点,就去屋里打盹了。岑诤就和渔夫闲话家常。
“大叔这些年都没怎么变啊!”
“诶,年纪大了,腰也不行了。比不得当年了。前些年,阿生他娘也得病死了,家里就剩下两口人,勉强糊口了。”
岑诤对渔夫的妻子还留有一定的印象,记得她是个朴素善良的乡下女子,想不到这么早就故去了,不免遗憾。
渔夫早已经看开了,呵呵笑着,问起她的近况。岑诤答了。
“大叔和阿婆应该不是母子吧?”
“不是母子,但也跟母子差不多啦!去年官府下来征兵,一家一户都要出个男丁。阿生和陈阿婆的孙子阿午一块去了,结果仗打完了,阿午没能回来。陈阿婆的儿子媳妇早死了,膝下无人,怪可怜的,我就让阿生给她当了干孙。时常来帮衬点。”岑诤听着一阵心酸。上头几个家族的争权夺利,辐射到全国,受伤的还是底下无辜的老百姓。
“说来也真是巧,前些日子,我还见过你那位师哥了呢,他留了头发我还真没敢认。还是他在船上主动跟我打的招呼。后来,他来我家来坐了一会儿,说了好一会儿子话。临走前要带阿生去那熊腰岭上干什么大事情。我身子骨快不行了,家里少不了人,就没有让他去。”
岑诤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大叔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大约在三四个月前吧。你这个师哥现在可是个大人物哩,听村里人说他可有本事了,官老爷不敢管的事情他都敢管,在山南边惩治了不少奸恶之徒。还给穷人家发银子,不少乡亲都把子侄送了过去。”
出来的时候,渔夫让阿生把院子里的柴草都搬去小厨房,腾出棚子给岑诤的黑马住,“今晚上有场大雨,明个天气就更冷了,压好窗子别叫风吹了,我们就先走了。明早给你们送饭来。”
送走了渔夫父子,岑诤就在床上辗转难眠。乡下没有灯,夜半的雷声和闪电把这低矮的茅草屋打得亮一下黑一下。渔夫的话在她耳边一遍遍回响,如果秦谅只是单纯的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也就算了,但是拉人上山这种举动让她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来动身去熊腰岭看看。渔夫让阿生帮她引路。阿生有一匹骡子,能负重但脚力不快,据说是在军中立了功,他的百夫长赏给他的。岑诤替他打抱不平:“你这百夫长未免太小气了,连匹马都不舍得赏,居然赏匹骡子。”阿生窘得没地方放脚,他没说这是他主动要求换的,他在乡下住,马对他没用,就用一匹马换了两匹骡子,还能拉车负重,去更远的地方卖鱼。他担心说出来,对方会认为他胸无大志,更看他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