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703)
“莫非你现在心有挂碍,目下蒙尘吗?”
“是啊,”岑杙点点头,“自从拿到这幅画后,我就开始日日算计如何能够捞回血本,如何才能卖出高价,满身铜臭气,想美都难呢。欸,你说这幅画最多能值多少银子?”
李靖梣白了她一眼,揪她的鼻子,“不准卖,你要是敢卖这幅画,我就丢你到大江里喂鱼。”
岑杙撇撇嘴,暗自嘀咕:“我想卖时就卖,难道还会告诉你?”
“其实我更喜欢现在的你,”李靖梣往后仰了仰脖,以便更能看清她的全貌。掌心贴着她软软的脸颊,微眯着眼道:“虽然贪财——”
“好色——”手背若即若离地滑过她的鼻梁、眉骨、鬓角,又捏到了耳垂,“但比画上多了一点人间烟火气。是属于我的。”岑杙是个解意的人,追到她脸前,荡漾着眼波问:“那姑娘可有兴致与我——重温人间烟火?”
素衫滑至肩下,露出雪白皓肤,手腕交结于颈后,是很含蓄的邀约。
雨打船舱的节奏正好,风推船摇的幅度也正合适。半昏半暗的烛光,不像烈火那样焦灼,也不像顽石那样欺心。天公作美不应辜负,水到渠成勿须截流。李靖梣喜欢她的癫狂,也喜欢她的节制。身体处在微乏又放松的状态。对她来说刚刚好。
“困吗?”
“不困。”
“那我们就再说说话。”
岑杙去橱柜里拿了条毛毯,二人共裹一条,靠着床头休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说真的,你觉得张目微的画到底能卖多少钱?”
李靖梣听她仍旧贼心不死,白了她一眼。忽然掀开毯子下了床,去到一个放行李的小箱子里,拿了两支一模一样的竹筒出来。岑杙瞧那竹筒有些眼熟,诧异地瞥了眼摆在床头的自己的那支,这……好像有点像啊!
李靖梣拿着竹筒回到床上,岑杙瞪了又瞪,还真是同一种竹子制成的,而且这俩竹筒的纹理,跟被她摸了无数遍的竹筒,也很相似,仿佛是一根竹子切下来的“骨肉兄弟”。
不会吧!
李靖梣打开其中一支竹筒,从里面取出一幅画来,在岑杙面前徐徐地展开。岑杙倒是没有留意那画的内容,一门心思地去看它的题跋,当看到“目微”的署名,以及署名上离此不远的日期,犹如一头凉水当头泼下,
“糟糕,贬值了!”
本以为她的画是绝无仅有的,没想到这里还有两幅,而且从李靖梣在箱子里随意挑挑拣拣的神情来看,好像箱子里还有很多……
作为商人,她的嗅觉一向敏锐。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她的画少了“绝无仅有”这个条件,顿时不如先前值钱了。
李靖梣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指头,“对,就是贬值了,如果你敢卖,我就把其他画都投进画市,让你贬值!”
岑杙要气死了,“这张目微,不是说好已经封笔了么!怎么突然又冒出这么多画出来,真是……!”害她白白高兴了这么久。
李靖梣不再管她,小心地掌着灯,在画上久久凝视。
岑杙长吁短叹了一会儿,目光终于转回来,倒是被画中的景象吓了一跳。
因为那画上几乎是一片漆黑,如果不是这灯光的靠近,她还以为是室内光线太暗投下的阴影。
靠近中轴线的位置,有一条向上延伸的石青色台阶,徐徐高引,一直连接到最顶上的阴云。很明显,这是一条山道,而那黑乎乎的背景应该就是山了。一座被烈火烹得体无完肤的山。黑云压着黑山,很直白的一片生灵涂炭景象。第一眼就令人难过到压抑。
而在那条蜿蜒的山道中段,有一座惹眼的六角形台基。上半部分全被烧毁,只留了两根残柱,和几片碎瓦。依稀看出这里当初是一座六角亭。亭中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还有一个形容憔悴的年轻人。老妪两手扣在拐上,呆呆地望着山道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但目光全无焦点,好像预示了她的等待注定成空。而那年轻人则坐在她的对面,和她望着同一个方向,提着衣袖,仿佛正在拭泪。作为这黑山上唯一出现的两个生灵,她们非但没有给这座山带来任何希望,反而将整幅画的压抑氛围推向了极致。
岑杙觉得自己再多看一眼就要窒息了,对李靖梣道:“别看了,卷起来吧!”李靖梣瞥了她一眼,将画重新放入画筒中。
沉默。
“其实那天,下过雨后,我从山洞里出来,是想下山去找你的。”岑杙可怜巴巴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