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850)
“这些人现在身在何处?”
“只要大人传唤这些人上公堂呈供,民女自然会说出他们身在何处。请大人先传唤证人上堂!”岑杙寸步不让。
赵辰骨子里的血开始沸腾,随之附和:“大人,嫌犯所言有理有据,请大人准嫌犯所请,传唤证人上堂,当堂对质!”
卫少颉额头冷汗直冒,知道已经审不了了,
“此事真假难辨。还是请圣上钦裁吧!”
他征求地望着众人。其余人则表情各异,那些鲜明的绣字就像巫师的符咒一样,深刻地盘桓在各人脑海中,挥之不去。事已至此,杜柳溪等人倒是情愿退堂,另想对策了。
“卫大人所言有理,”吴炟忠回头示意两个书吏:“你们过来,将诉状誊抄下来!”
“慢着!”沈隰立即阻止,开玩笑道:“吴大人,您抄这些人名做什么?莫非是有别的打算?”
丘建本当即会意,对岳海隅和凉月各自鞠了鞠手,“此案事关重大,在圣意下达之前,臣以为,岑诤诉状不宜公开。以免落入不怀好意的人手中,让这些证人惨遭灭口。”
岳海隅点头,“本官赞同。”凉月也同样点了点头,“此物至关重要,须呈陛下御览。为防有人调包,就由老奴陪同岳大人、卫大人亲自送入禁中。”
吴炟忠脸色很难堪。
卫少颉便将斗篷合上,“既然都不反对,那就这样吧!”他敲了下惊堂木,对堂下人道:“将嫌犯暂且押回大牢,退堂!”
岑杙闻言极失望地转身,决绝而去。
御书房内。
姑侄二人沉默对峙,少了平日的温情,多了一丝冷意。
“这些都是你安排好的?”
“姑姑如果指得是派人暗中保护的话,那么,是的。”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你利用我对阿诤的信任来帮你完成三司会审的目的。你们合起伙来欺瞒于我,你一早就知道岑杙就是阿诤,你把她拘在身边,大概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利用岑骘的案子,把四疆的根基彻底铲除。连你父亲都没有办到的事,被你轻而易举地完成。当真是好手段。只是不知道,阿诤这么帮你,最后换来的,是身名俱灭?还是兔死狗烹?”
“姑姑这话是何意?”李靖梣撂下手中的奏折,乌纱翼善冠下是一张偶遇冒犯,不露声色的脸。
“你心里清楚。你把她置于火堆之上,想用她的身躯替你引燃集权的道路。她的结局必然和她父亲一样,成为这条路上的绊脚石。阿诤还是太单纯了,她以为你这是在成全她,殊不知你是在一步步将她引入死路。”
李靖梣笑了,就像赢棋的一方在告诉对手输在哪里,“姑姑你错了,不是我想成全她,而是,她想成全我。”
“她此番自愿入囚笼只是想向我证明,如今的天下太平其实处处藏着危机。树欲静而风不止,想要温和地治愈脓疮已无可能,必须下猛药,用狠刀,才能剜除流毒,还天下以真正太平。在这点上,我们的确有过分歧,不过现在我被她说服而已。”
“猛药?脓疮?你用这两种东西来形容岑诤和两疆,你还说自己没有利用她?”
“利用了又如何?她甘心为我所用。而姑姑你呢?何尝没有过‘利用’她的机会。但是姑姑放弃了不是吗?”
“我做不到像你这样狠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她的性命也不顾。”
“未必吧!姑姑驯服西南的手段,未尝不令人佩服!”
长公主目光一寒,竟然在掌心出了一层汗。
李靖梣目光清淡似水,“侄女常常在想,为什么这么多年,岑诤都没有去找过姑姑?恐怕连她也知道,姑姑内心深处真正想救赎的,其实是二十三年前那个面对诸事无能为力的你自己吧?”
长公主眼中朦胧一片,不仅是因为她道破的这件事本身,还因为眼前这个对自己行诛心之论的亲侄女。
“你想对付的究竟是程家?还是程家背后的你姑姑?”她指了指自己,口齿中倒逼出一股辛辣的滋味。
“姑姑这话问的好,这才是今天的要紧事。朕一向敬重姑姑,今后也会一直敬重下去。但前提是,姑姑是继续姓李,还是姓程?”
长公主讽刺地笑了,“好一个姓李还是姓程,够坦白!但是你不要忘了,你的皇位是你父亲一人之功,否定你父亲就是否定你自己。岑诤为父翻案的那一天,两疆必然作乱,到时玉瑞遍地狼烟,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天下太平?”
李靖梣摇了摇头。
“看来姑姑还是不懂岑诤。在她长大的这段时间里,从未将报仇二字看得那般重。她是一块生锈的磁铁,冤屈和仇恨固然是她心上的刀,但从来不会无端掉下来伤害别人。就算有一天她把那刀从身上拔下来,丢向你,但最后那刀还是会回到她自己的身上。如果仅是这样你就觉得她不好了,觉得她有瑕疵了,就受不了了,就把她丢弃了。那你才是一点都不了解她。这样的人是不会为了翻案而刻意挑起天下大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