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一直到她们下车才停下，程青岚推开车门下车，五婶跑过来将坐在副驾驶的奶奶搀扶下来，老太太今年已经75岁，满头银发，这些年虽然身体不太好，但腰背挺直，气质端庄优雅，眉眼之前能看出年轻时的不俗风华。

程奶奶下车后和侄儿侄媳说了几句话，眼神始终离不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老房子，这是她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再回来已然恍如隔世，近乡情怯带来的陌生和紧张，很快随着踏上故土后满满的归属感消散，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心安。

村里邻居听到鞭炮声，纷纷出来看看，听说是程奶奶和孙女回来了，邻居们都想要来看望看望她们，程奶奶在村里人缘极好，离乡十年，大家也很牵挂。

程青岚在奶奶介绍下，一一礼貌的和邻居们打招呼，她能听懂江城方言，在京城时和奶奶也会用江城话沟通，只是讲的少，现在说起来不太标准，但沟通是没问题的。

程青岚小时候长的特别粉嫩可爱，跟洋娃娃似的，这些邻居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小姑娘离开家时只有8岁，再在回来已经长成大姑娘，其实模样变化不大，说话时，不太标准的江城方言，配上年轻女孩的软糯嗓音，听着就有些奶声奶气，邻居们觉得她还是跟小时候般可爱，能听她多说几句话也觉得高兴。

程青岚选择回乡，是几年前就想好的，京城再好，对她和奶奶来说终是他乡。老人家都有落叶归根的情怀，虽然奶奶从没在她面前提起过，但程青岚能看出来奶奶对家乡的思念。乡村空气也好，适合奶奶养身体，村里又有很多熟识的老邻居，能陪奶奶说说话，让她不会太孤单，回来这几天通过观察，她更加确信自己选择是对的，奶奶很开心呢，精神状态看起来也比在京城要好很多。

程青岚决定回家乡前，不少人劝阻过她，像学校的老师，还有亲戚朋友，包括奶奶刚开始也不太同意。他们认为以程青岚的学习成绩，考京大是绝对没问题的，不读京大太可惜了。

程青岚考虑的是如果留在京城读大学，那大学四年奶奶也得陪她留在京城，让奶奶独自回江城老家，她也不放心，她们祖孙俩相依为命多年，习惯彼此陪伴。

程青岚认真考虑后，决定报考离家乡更近些的申大。申城离她家开车只要三个小时，如果在申大读书，她可以每个周末回来陪奶奶。何况她认真了解过的，申大在师资和教学水平方面并不比京大差，可供选择的专业不比京大更多些。

奶奶为了她背井离乡十年，再有一个月她就满18岁，成年了，该换她来守护奶奶

回乡几天后就是端午节，程青岚离乡时还小，已经快忘记江城的端午习俗。这次倒是个很好的机会，她跟着五婶一起准备包粽子的材料，粽叶是在湖边采的芦苇叶，叶子本身就有股清香味，糥米也是自家种的。

将包好的粽子放进大铁锅里焖煮一晚，到端午节的早上，锅里加入几个鸡蛋再煮一次，如此浸泡了一晚的粽子，口感更清香软糯，也有人家会放些新鲜的蒜头一起煮，程青岚和奶奶都不习惯蒜的气味，早上就吃粽子和鸡蛋，配上小咸菜，别有一番风味。是她们记忆中的家乡味道。

村里现在家家都有燃气灶，但还是更习惯用土灶，村里树林多，树枝树叶加上田里的秸秆，一年四季不缺燃料，程青岚也觉得土灶大铁锅烧出的菜更香。

在江城，端午节不只是吃粽子就算过节了，特别是对于小朋友来说，端午节有很多乐趣，今年这个端午节，程青岚在五婶的安排下，算是重温儿时端午节习俗。

五婶性格内向，话不多但做事很麻利，吃完早饭，她往锅里添了一大锅的水，程青岚坐在灶堂前帮着烧火，边看着五婶往锅里加材料，有新鲜的枊枝，桃树枝，还有艾草，还有些她不认识的叶子，加好材料不用盖锅盖，直接大火煮开。

水开后利用灶里余火慢煮，很快锅里的水呈墨绿色，滤掉枝叶后将水倒进浴缸里，再兑上清水就可以泡澡了。称之为洗艾水澡，程青岚不知道这是不是江城特有的习俗，据说小朋友泡了艾水澡，夏天不受蚊虫咬，不长痱子。

程青岚有些印象，她小时候奶奶也给她煮过艾叶水，倒进一个大桶里，再将她抱进去泡着，洗好澡换上新衣服。这也是江城这边习俗，端午节前，家里长辈就将新衣服备好了，通常衣服是由外婆买，没有外婆就是姑姑买，若是连姑姑也没有，那就姨娘，或是随便家里哪位长辈买都可以。反正就是要端午节这一天，小朋友泡完澡之后要换上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