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后来一直不哭不闹，就是晚上睡不安稳，一闭眼就哭喊，叫着大鱼，不要咬爸爸，不然就是哭着要爸爸，要妈妈，这孩子自小身体不好，但一向乖巧从没闹过，那几天我也没精力哄她，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我们祖孙俩对着哭，孩子没几天瘦成小小一团。”

“后来她大姑奶奶觉得孩子情况不对，这么下去不行，这才商量好匆匆带她到京城去。后来就发现不能在她面前提鱼，连看到大鱼都会失控，吓的夜里发烧。”

“家里后来就再没烧过鱼，在京城看了几年的心理医生，情况才慢慢好些，晚上离不开人，一直是她小姑姑哄着睡，到上初中时就好多了，晚上不用人守着，不会再梦魇。后来，她再见着鱼没那么大反映，但也没吃过鱼。去到亲戚家里，凡是知道这事的，都不会烧鱼。遇到桌上有鱼，她也不会表现出抗拒，只是不碰鱼。”

“毛毛是个坚强的孩子，相信她能慢慢走出来的，前两天她爸妈十周年忌，我本来很担心她，总怕勾起不好的回忆，再刺激到她。事实上她表现的很沉稳有担当，小小年纪帮着忙前忙后，那时我才惊觉养在身边的孩子真正长大了。”

“我知道她还有心结，我反而并不担心，这一路走来，大风大浪的都挺过来了，现在也越来越开朗乐观。不吃鱼就不吃吧，相信她会慢慢解开心结的。”

说完这些往事，程奶奶吁出一口气，反而平静轻松不少。

大家都很沉默，没人开口说话，包括吴争，她之前只知程家遭遇场大变故，失去了三位亲人，具体的细节却是不知情，如今听程奶奶讲起，才知当年事情，唏嘘不已。

程外婆默默抹泪，想起当年的事，她又何尝不是痛彻心扉。心想老太太比自己坚强，前两天女儿忌日，她去庙里坐了一天，也没来江城。

沈念心想果然是这样，和她猜测的差不多。

程奶奶今天会提起往事，也不是偶然，昨天晚上程舅舅来她房间，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自己母亲，自责当年是他不懂事，没能拦着母亲。让母亲在程家闹了一场，闹的两家十年不来往，他有责任。

对于程青岚这个小舅舅，程奶奶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小时候常跟儿媳来家里，礼貌又懂事，姐弟俩相差十几岁，感情特别好。十年前他还在上学，能担当什么呢。

程奶奶一点都不怪他，将人拉起来。这次他们不来，程奶奶也打算带孙女登门，就是求，也要求程外婆松口。程奶奶也是有私心的，自己年纪大了，能活几年，孙女还小，有亲舅舅在，还有小表弟，那就是至亲血缘，以后不管如何多少能有个照应。

程舅舅能带着一家主动来登门，程奶奶也是服气的，哪还会计较其他。天大地大，娘舅最大，在江城舅舅地位很不同，有什么事情，舅舅上门来要打要砸，都没人敢拦着，之前村里也不是没有过。

他们程家也有失礼之处，办十周年忌，办升学宴没能去请娘舅，来不来是他们的是，请不请是他们程家该做的，那天他们找上门来，要是闹上一场，他们程家都不能说什么。

程舅舅将之前和程青岚讲的那些，又对程奶奶复述一遍，努力的想修复两位老人之间的关系。

程奶奶听了后也很内疚，想好好找程外婆谈谈，也想向她道歉，当年的事她也有错。

程奶奶现在想想，如果当年答应程外婆，带着孙女去虞城投奔他们，或许又是另一种局面。

今晚就是不错的机会，趁着孙女的老师也在，将当年的事讲给程外婆听，也是对她解释，为什么当年匆忙带孙女搬去京城，并不是为了躲程外婆一家。

16.童年

程青岚从四婶家回来，院里众人还在乘凉，有说有笑的，没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异常。

乡村晚上灯光没那么亮，天空的繁星点点，看起来特别漂亮，老师们都说好多年没有看到过这么多星星了。

程青岚想起小时候，她家院子西侧的那片空地上，家里弄了张挂有蚊帐的小床，晚上奶奶带她在那乘凉，爷爷就在那给她讲故事，奶奶给她摇扇子。

记忆中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喜欢聚在她家院子外乘凉，她的小床边围了一圈的小孩，和她一起听爷爷讲故事，爷爷很像电视里说书的老先生，每次固定时间开始讲，只讲一小时，爷爷讲的故事很吸引人，那些孩子来的比看电视都准时。

爷爷是她的启蒙老师，教她历史文学，给她树立人生观，价值观，对她影响深远。爷爷很爱国，最早时给她讲过很多小爷爷的故事，小爷爷是爷爷唯一的弟弟，16岁参军，18岁牺牲，也是因为他是烈士，当年评定家族成分时，她们家由地主改为富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