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争当年受朋友所托，指导她的一位小病人学画画，她那位朋友是心理医生，小病人就是程青岚。不可否认，当时她听朋友提起孩子身世，出于同情更多些，几岁的小孩突然遭遇父母双亡，爷爷病故，有些自闭。她朋友是孩子的心理医生，对她说小病人对画画有不一样的反映，且很有天赋。

吴争起初对朋友的话半信半疑，有天赋的孩子她见的多了，后来之所以答应教程青岚画画，也是出于还朋友的人情。教几岁小孩画画，对她也是举手之劳，没想过正式收徒。

接触之后，吴争发现这孩子确实自闭，不爱和人交流，但眼睛明亮透着灵气，教过她的东西，一遍就会。吴争便得空就指导一二，在程青岚十二岁那年才正式将她收下。

后来这小弟子也从没让她失望过，小小年纪，性格沉稳，对学画有着超凡的悟性，一点即透。入门最晚，进步神速。还有着与年纪不符的自制力，不论刮风下雨，酷暑寒冬，每日准时登门学画。跟着她学画，文化成绩也没落下，从没让她这个老师操过心。

吴争以前只当小弟子聪明早慧，比较自律，在见过程青岚的奶奶后，就有些明白了，小弟子有位这么优秀的老师，教养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一个人的品行，最能反映家教，说一千遍一万遍，都不如言传身教。

最让吴争惊叹的，还是小弟子家里的藏书规模，一楼的书房已经让她开了眼界，听程奶奶说这还只是几经周折保存下来的一小部分，另外三分之二的藏书，一部分烧毁在当年的战火中，还有一部分是动乱期间被抄家抄走了。

这些书程爷爷看的比命还重要，在动乱时期，他将书偷偷藏起来一部分，亲自背着送到山上道观寄存。程奶奶也是爱书之人，为了保存这些书，当年离乡也是花了不少钱托运，光是每年养护也要不少钱。

在程家住了几天，吴争师带小弟子前往申城，程奶奶就托给五婶照顾，五叔白天开拉拖机在镇上给人家拉起材料什么的，中午不回来吃饭，五婶刚好能和奶奶一起做个伴，有她在程青岚也比较方心，两家离的也近，能有个照应。

吴争这次来申城找老朋友谈点事，叫上小弟子一起来，是想借次机会给小弟子介绍些她在申城的朋友。从她得知小弟子报考申城大学时，就有此打算，说起来她在京城人脉更广，但小弟子回乡出于孝道，吴争是支持她的。

师徒俩到申城后，先去酒店办好入住，换了身衣服，这才拎上礼物出门，吴争第一个要拜访的人是申城美院的教授蒋雨棠，她和吴争是多年的好友，今年刚退休。

目的地离酒店很近，她们没开车，选择步行过去。蒋雨棠家离申城有名的历史文化街很近，和一众名人故居只隔着一条弄堂，路上程青岚发现自己以前是来过这里的，初中时学校组织来申城旅游，这条街道两侧都是名人故居，很多学校组织来申城旅游，都会到这片区。

蒋雨棠早早地等在弄堂口，五十多岁看起来更像四十出头，烫着洋气的小卷发，皮肤状态也很好，身材管理的很不错。大概是比较爱笑，眼角有很明显的笑纹，并不影响整体气质，程青岚觉得反增几分韵味。

程青岚不是第一次见蒋雨棠，之前在吴争家里见过一次。见面后一番亲切问候，程青岚打完招呼后，拎着礼物，乖巧的跟在两位师长身后，给她们留些说话空间。

蒋老师家的小院单从外面看挺普通，进了院里就能感受主人不俗的品味。想来蒋老师夫妻俩都是画家，审美独特，再正常不过，程青岚边走边欣赏，跟在她们身后进放客厅，客厅没有做电视背景墙，有一整面墙的书架，摆满各种书籍。

“唉，傻站上面干嘛呢，客人都到了，还不快下来！”蒋雨棠抬头看到站在悬转楼梯一动不动的女儿沈念，开口将人叫下来。

说完侧头对身边的程青岚笑了下，介绍道“我女儿，沈念”

程青岚顺着她的视线向上看，不经意的和立在楼梯上的年轻女人目光相遇，两人都都很明显的怔愣了一下。

“竟然是她！太巧了吧！”程青岚心中惊叹道，面上不动声色的和楼梯上的人对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和画中人重逢，更没想到她就是蒋老师的女儿。大概是五年前吧，程青岚第一次见到沈念，也是这样的对视，不同的是，当时她站在有两层小楼高的老桃树上向下看，沈念则在树下向上仰望。

这次彼此视角变了，人其实也变了，较之五年前她长高了不少，沈念却还是老样子，除了衣服风格不同，模样没什么变化。还是印象中的冷清，眸中波澜不惊，看不出点丁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