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浪漫主义(2)
“行尸走肉也不过如此了吧。”她想。
眼前的水晶灯变得愈发不顺眼,周郁挣扎着起来,后背发出了一声迟缓的吱呀声,她抄起手边的玻璃杯朝水晶灯砸了过去。
玻璃杯自然没能把灯打碎,反而以身殉道,碎成了一地玻璃渣。
阳光落在碎玻璃上,金黄的墙面被斑驳的影子切割成零星的碎片。
周郁死死地盯着它们,耳边倏然响起了劣质粉笔划过黑板的忙音。
忽然,忙音演变成了宛如梦魇般的咒骂:“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和你妈一样爱多管闲事!”
“既然看不得我们欺负他,那我们就欺负你吧,”她看不清说话人的脸,只能模模糊糊的确认她是个姑娘,“把她衣服脱了,让我们看看,郁鸿那个老妈子的闺女白不白。”
“看不出来啊,学霸,挺有料的啊,一看就欠/操。”
“天生的贱/货!”
劣质的闪光灯和刺耳的笑声环绕着她,周郁身体不受控地战栗着,发颤的手抄起茶几上最后一个玻璃杯砸了过去。
“碎碎平安”击溃了梦魇,周郁缩在沙发的角落里,裸露的脚趾渗着细细的血,白色的沙发上落下了血色的玫瑰,原本微弱的声音越发响亮:“你怎么还不去/死呢?”
视线瞥见碎玻璃的瞬间,周郁晦暗的眼睛闪起了一丝光。
暗红的血珠顺着胳膊的纹路而下,溅起暗红的涟漪,血痕似藤蔓,缠绕在她惨白的腿上。
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似在无声的嘲笑。
周郁眼前蒙上了一层雾,踉跄起身,捡起那块玻璃,喃喃自语:“我不是,不是……”
温热的水滴如骤起的秋雨,把她淋了个透凉。
白色的睡裙上落着斑驳的血迹,伤口处的皮肉被水浸泡的惨白,像躺在流泔水的垃圾堆里的,被野狗啃的面目全非的过期罐头。
腐臭,恶心。
苍白的脸陷进水中的瞬间,门铃催命一样响了起来。
她一激灵,清醒了大半。
对门阿嬷先声夺人,骂道:“侬个小瘪三作什么死呢!”
门外人解释的周郁没有听清,但出走良久的精神慢慢回笼,疼得发抖的手颤颤巍巍地关上了淋浴开关,她瞥了眼已经被冲刷干净了的血迹,苦笑了声——她的第三十三次自/杀再次以“未遂”结尾。
周郁从卫生间出来,靠在墙上愣神的时候,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她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前,趴在猫眼上向外面看去——敲门的是一个陌生女人,准确说,是个长相惊艳的陌生女人。
金色的阳光温柔地罩着她,一双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和周郁相望着。
周郁在装耳聋和开门之间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打开一道门缝,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打量着她,问:“请问你是……”
话音未落,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向笙,刚搬来没多久,一直没有来新邻居们打招呼,今天特地来补上。”
周郁的视线落在向笙的手上,那是双很漂亮的手,白嫩修长,指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很整齐,和她伤痕累累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郁眉目微蹙,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盯着向笙的脸,还是没能想出来个所以然,干脆收回视线,把手背到了身后,冷冷道:“周郁。”
没有人喜欢把懦弱摊开任人评说,相比欣赏旁人三分震惊七分鄙视的复杂表情,周郁宁愿用没礼貌让来者自行离开。
但向笙似乎天生有不怕尴尬的能力,她把手收了回来,递上一个礼盒:“大家以后都是邻居了,还请多多指教。”
周郁无语,腹诽道:这人是从那个年代穿越来的老古董,现代人谁还搞这一套?
周郁打量着向笙,问:“刚刚砸我门的人是你?”
“是,”向笙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开,以为出什么事了,如果吓到了.....”
周郁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倚靠在门上,拙劣地模仿着骚扰良民的流氓:“你耽误我事儿了。”
向笙一愣:“嗯?”
她对上向笙的眼睛,语气里带着有些任性地不管不顾:“你耽误我找阎王下棋了,知道吗?”
向笙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周郁的脸上发热,好在夕阳温柔,橘黄的晚霞把脸红掩藏了起来。
“那真是不好意思,”向笙笑了声,“不过,你确定要湿着衣服和阎王下棋吗?”
霎那间,周郁昏沉的脑子清醒了过来。
向笙瞅准时机,长腿一迈,瞬间从“门外汉”变成了“屋中客”。
周郁下意识往后躲,却被摆放的毫无章法的鞋绊倒,想象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向笙眼疾手快地把她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