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画唐(30)
“你阿父不在,我跟你直说了吧。”刘宛筠站起身来,背对着崔绮玉:“我不会娶你的。”
背后,一点动静都没有,静若无人。
当她真以为身后没有人而转过身来时。
竟看到崔绮玉垂头坐在那,双手互相局促紧捏。
哭了……
眼泪吧嗒吧嗒的滴落地面。
刘宛筠柔弱的心,哪见得这。
她一时心软凑过去,蹲在她面前,温声宽慰道:“别哭了,哭也没用。”
“大人可知,深闺女子若想出阁,要等大喜那天。”
“出阁之日,便是出嫁之日。”
“小女有幸生得富人家,阿父宠爱小女,这才愿让小女出嫁前,先见上未来夫君一面。”
“不像寻常人家女子,要在大喜之后,才知自己嫁予何人。”
“你意思是,我见过你了,所以我就必须娶你了?”
刘宛筠苦笑,内心拒绝这霸道风俗。
大唐并未将「抛头露面」定为贬义词。
有些枷锁,是她自己给自己加上的。
等半天也没等来崔绮玉的回应,想必是以沉默,作为默认回答。
“在下刘筠,年廿一,家在三千里外的封州,如今来长安为官,并非长久,最迟年末就要回乡,你若是……”
“若是成了亲,你去哪,我便去哪,无碍。”崔绮玉抬起头来,光芒灿烂地看了她一眼。
目光相触后,她又羞涩的垂下了头。
“不行,我不可能娶你的。”刘宛筠再次狠心道。
崔绮玉又不说话了,又开始眼泪吧嗒吧嗒。
刘宛筠在心里叹息「你别哭了」,同时蹲着身子,拿手帕给她擦眼泪。
“小妹妹,别哭了啊,乖。”
“呜呜……”
李祺刻意在西内院外围,来往多次。
每逢门下省送来公牒,她都要半道拦住。
全数快速看一遍,将可发至别处的公牒,挑出来后打发门下省带走。
但即便如此,不得不送入西内院的公牒,仍有半米高。
她每日都来,但连着十余天,都见不到刘筠。
然而客栈里,每天都有三坛酒,摆在那,等她带走。
从客栈出来,瞧见一百零八栋望楼已恢复使用,随意走上一栋望楼,跟监卫一打听。
才知刘宛筠已购置私人府邸,位置就在她每日出宫时,必经过的崇义坊。
沿路探寻而去,瞧见她的私府竟门庭大开,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根本没有私府该有的静谧。
外头还摆着马车,是左相崔胤家的马车。
敏感促她迈步入内,也无人拦着,就像谁都能进来。
“别哭了,乖。”
看到侧厅里,熟悉的人影,李祺的愠怒正在酝酿。
看她蹲在一妙龄女子身前,不仅出声宽慰,还帮她擦泪。
那声音之温柔,她都没消受过。
李祺的怒火蹭然炸开,她冷着脸走进去。
“刘筠。”
二人闻声抬眼,崔绮玉看到李祺,慌乱着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哦,原来是崔家闺秀。”李祺冷冷道。
“夫君,绮玉先回去了。”
刘宛筠懵逼。
崔绮玉慌着手脚,行礼后便匆匆走了。
刘宛筠神情懵逼(冷漠)的看着她,李祺没打算跟她说话。
待崔绮玉走后,她盯着刘宛筠。
“明日常朝,记得,及时觐见。”
留下意味深长的话,李祺便转身离开。
……
阳春三月,宣政殿。
大唐以左为尊。
刘宛筠立于右排一侧,抬眼环顾,没看到李祺。
百官山呼万岁后,面色不善的睦王李倚,捏着一叠书信,侧步走到中央。
“陛下,臣清查驿站官道时,偶然截获了一些东西。”
李倚说话间,看向崔胤。
崔胤闻声,眉头一凛。
“说。”昭宗面无表情,一边翻阅龙案上的簿册,一边静听。
李倚打开一封书信,冷冷又大声道:“难怪两个月前,汴州朱晁毫无征兆,便对吴地突挑征战,且毫不畏惧唐廷会出兵镇压!”
“难怪陛下的天使!前往汴州三月有余!仍……”
“原来是当朝左相崔胤,私通朱晁!暗地里一直在给他写信!”
“朝中一切,事无巨细,朱晁知晓得一清二楚!”
“崔胤,尔私通叛贼,祸国殃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指责一出,百官戚戚,无人感到惊骇。
因为朝中官臣,无分大小,跟各地都有联络,不同的只是交情深浅不一。
“睦王,看老臣的腿。”崔胤冷冷盯着李倚:“那日急朝你也在,主上危难时刻,独老臣一人挺身而出护主,区区书信,就拿来质疑老臣的忠心?”
李倚怒至崔胤面前,将信一封一封拆开:“连朝中有二十四万八千兵力、国库粮饷详实,亲军操练之兵阵,府军布局何地,都详细告知了朱晁,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