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43)

沉默了片刻,她才慢慢地开口:“我能识破你,是悠宁生前告诉我的一件事……

那天是你们刚过相恋一周年纪念日不久,我跟她约了宵夜,在我家里。

她喝了很多酒,边喝边笑,跟我说你们的纪念日,也说你的画功越来越好,还说跟我喝酒和陪你画画,是她觉得最快乐的事情……”

姜清宴正听得入神,甚至可以联想到那天的韩悠宁是多么的愉悦。

忽然的停止让她忍不住来到司镜身边,追问着:“然后呢?”

“然后……”司镜眼睫翕动,话音还是轻慢的,“她告诉我,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们不能在一起了,她会交代所有她知道的,你身边能够照顾你的人,让那些人以后照看着你。

她担心你舅舅再欺负你,担心你身边没有人可以让你自由自在……”

她的声音逐渐低哑,一字一句都重重地砸进姜清宴的心里,把姜清宴带回那个韩悠宁精打细算的夜晚。

“还有么……”姜清宴继续追问,眼眶发红。

司镜这时候睁开了眼,眼睛里布着血丝,“那些人里,有她认识的你大学里的一个老师,还有曾经因为你而见过她几面的同学朋友,唯独没有我……”

是啊,韩悠宁怎么会让她来照顾姜清宴,桀骜不驯、百无禁忌是她在外的声名。

每一次的朋友相聚,韩悠宁带上姜清宴的时候,她从不跟姜清宴多说一句话,距离几乎总在几米之外。

这样的她,怎么会被韩悠宁列入考虑范围。

“她从来,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姜清宴睁着双眸,抬手捂着口鼻,眼眶不知道是从司镜的哪一句话起湿了,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滴在她的手背。

司镜望进姜清宴的泪眼里,没有戳穿谎言的责怪与得意,只有说不出的哀伤:“对她来说,我不是一个适合托付的人。可那些值得托付的人,没有一个在意你现在的境况……”

姜清宴无声地流着泪,为韩悠宁生前的温柔而心底酸涩。

她站起身,用拇指抹去姜清宴手背的泪痕,满眼怜惜与温柔:“只有我想要你,即使明知道你带有目的,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刻意,我也想留下你。”

多么好笑啊,那些被韩悠宁寄予厚望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韩悠宁死后探望过姜清宴,连韩启鸣看到姜清宴跟她在一起都生出不满。

只有她,不顾流言蜚语地留下姜清宴。

姜清宴哽咽着制止:“好了,我不想听了……”

她不想听到韩悠宁的苦心被辜负的后续,她无法想象韩悠宁在停止呼吸之前,是不是在庆幸做了这样的安排。

听到自己这样异常的声音,她转身去窗前,让放大的蝉鸣遮去自己的哽咽。

好闻的檀香从她身后围裹上前,司镜抬手把她滑落的发丝挽到耳后。

她吸了吸鼻子侧过身来,听到司镜的耳语:“她对你很好,对我也是。如果她还在,不会希望你这样瞒我。”

姜清宴不由得对上司镜循循善诱的目光,心里吊起了一颗巨石,刚才听进去的那些话像风在吹着它反复摇摆。

她知道,司镜说得对。

韩悠宁那样真挚的人,怎么会希望放在心里珍惜的两个人成为敌人。

可是,她真的能去赌一把,赌司镜知道她的目的以后,会不伤害她么?

“我不要求你现在就说,”司镜心疼地抚摸姜清宴的长发,从不对旁人显露的柔情都注入了目光里,“我会拿到那对玉佩,再来交换你藏在心里的秘密。

但是从现在起,不要再骗我,讨厌我的时候别让我靠近,不讨厌我了,也记得告诉我。”

受伤那天姜清宴为她上药时,那双动人眼眸里的冷色她还记得,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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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姜清宴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叫醒的。

房里的冷气温度刚好,身上的被子整张都裹在她身上,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揉着眼睛,逐渐从睡意中清醒。

昨晚她被司镜戳破了伪装,知道了韩悠宁早在很久之前就为她设想过分开以后的照顾,也知道了司镜虽然配合她的虚情假意,但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心并没有伪装。

碎片化的回忆一下子灌输进她的脑子里,她记得自己最后只回答了司镜一个“嗯”,司镜便愉悦地笑起来。

这一个多月过来多少次的刻意诱惑,司镜的笑都没有像这次一样真实。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姜清宴拥着被子,往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古宅的晨景和夜景都有着现代建筑所没有的特色,檐上雀鸟,檐下窗棂,庭院拱门,没有一处不是景色,没有一处不能在画纸上描摹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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