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类社会大部分的夫妻关系都不太一样，好像反过来了，尤嫚当年不会觉得宣其品很烦吗？

下一秒申遥听到宣流问：“万一有天我不见了，你会哭吗？”

申遥星迟疑了一下，手上的鱼饲料倒是没停下来往下面撒，池面泛起涟漪，她心里爽了几分，颇有些快乐地说：“会吧。”

你这听起来像是能马上再结婚的。

宣流有点恨自己一时嘴快。

申遥星叹了口气，她盯着游鱼，侧着的脸依然能看出点神情温柔：“和你认识到现在，跟做梦一样。我有时候都怕我是跟精神病人，或者是像楚门的世界，这只是一场实验。”

宣其品的房子在闹市区，但不是那种老城区的热闹，反而是高门大户的没人情。

很适合他的身价和如今的地位。

但也有种凄凉的孤独。

“但我想开了。”申遥星看着这鱼一群群夺食，又一群群散开，仿佛是人和人的合群，孤独也好，结伴也罢，少和自己的就可以了。

“是梦也不错，这想象力很丰富。”

她还笑了一声：“是真的，怎么都是奇幻爱情，也能算……我走运吧？”

说完她把摸过鱼饲料的手在宣流衣服上一擦，无视宣流下意识蹙起的眉，去拿她兜里的湿巾：“你成天想什么呢，我和你现在两情相悦，最好。”

“死了也没什么损失，你可以再找，我也不会有那种所托非人的遗憾。”

申遥星把鱼饲料扔到宣流手上，转身说：“我去看看你爸。”

宣其品的家都带着一股阴间味，尤嫚早年在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只不过纸媒的时代，想要抹去一个人的踪迹很简单。

尤嫚跟宣其品甚至都没结婚，毕竟这两个人认识到在一起都没多久。

宣其品从堪堪成年到彻底成年，直接步入有了的地步，跟尤嫚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加起来，压根不算长。

但是感情就是不讲道理，也毫无预兆。

宣其品愿意用一辈子去践行当年他跟尤嫚在一起许下的承诺。

但是一方面他又很自责，没保护好宣流，女儿的腿都能算他搞残的。

又愧疚又痛苦又渴望亲近，以至于每次见宣流来都不像个长辈，反而像宣流孙子。

尤嫚的很多曲谱或者手记宣其品还保留着，申遥星今天都翻了一遍，这些都是宣其品翻烂了的东西。

人的想念无处安放，连一撇一捺都能思之如狂，申遥星问个日期，他都能给你背出来。

尤嫚还写过怀孕日记，申遥星发现宣流也没看过，这个午后她自己坐在另一边，看得认真。

申遥星想：我和妈妈起码相处过那么多年，宣流却从来没有。

也能理解宣流为什么在同学眼里是那个死样子的，只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尤嫚的日记不太像日记，只是偶尔记一下，有些看得申遥星还挺不好意思，因为像恋爱日记。

好像是跟宣其品认识的第二年开始写的，有时候就一句。

比如“小其今天穿得很可爱”，申遥星忍不住想了想，男的哪里可爱了，不懂。

比如“傍晚去琴行试了新琴，又去商场看了家具，以后孩子出生，要买个结实的摇椅，我的孩子可能力气会比别人大……”

是真的，力气大得家里的瓷砖都得批发，当然那是之前申遥星的印象，她到现在都没重温旧梦。

甚至有点期待宣流下一次的发情期。

“又去了商场，今天碰见一个小姑娘，好像心情不好，坐在试用的藤椅上太久，被店员说了几句，还哭了。”

申遥星的心突然产生了坠感，她想：这是我妈妈吗？

但是尤嫚写日记实在太散了，又跳脱，最后总能拐到她家小其今天怎么怎么，看得人牙酸。

申遥星又翻了翻，快到最后的时候才看到姑娘两个字。

“又碰到了，原来她是因为父母的不理解难过，我送了一个礼物给她，希望她能天天开心，……

（黑色涂抹痕迹）能让人鱼快乐，也能让人类心情舒畅，就当是我给孩子结下的善缘。都怪祁荔天天念叨，我都开始相信这种了……”

申遥星的手都抖了，她喊了一声宣流。

“真的是我妈妈。”

申遥星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她以前只觉得有些因果只是杜撰出来的牵强附会，却发现时间的脉络早就埋下了种子。

会开在几十年后的时光，把她想要的未来，交到她的手边。

尤嫚可能也没想到，因为当年自己的好心，使得命运拐了个弯，变成了齿轮拼合的天作之合。

宣流无话可说。

她看着申遥星，在今天，头一次看到了自己被如此深厚地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