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瑾这下真的确认了，苏眠真的在生气。

至于原因，她不用问，自然是因为她拒绝了活下来的可能。

“苏眠，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吗？”禾瑾收回手，靠在床头，认真地看着苏眠。

苏眠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她，“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禾瑾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从小体弱多病，但是外人从来看到的都是她强悍的一面。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接受，那只差点害死她妹妹的妖怪的力量来活着，甚至未来还要变成一只妖怪。

就算这个“差点害死妹妹”只是她主观认为的。

禾瑾笑了笑，苏眠说她任性霸道，她承认。

但或许，根本还是因为她比较自私吧。

自私地想一个人先离开，这样就会被一直记住。

她专注地看着苏眠，有些失神。

苏眠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疑惑，“你怎么这样看我？”

禾瑾回神，微微摇头，目光落到苏眠手中剥好的橙色的橘子，“没什么，想吃橘子。”

苏眠没料到禾瑾这样说，她低头看着手上的橘子，叹了口气。

酸涩的气息从橘子中漫了出来，苏眠将橘子一瓣一瓣掰开。

“张嘴。”她坐上了病床边上，伸手喂给禾瑾。

禾瑾听话地张开嘴巴，苏眠喂一个她吃一个。

有点酸，禾瑾却吃得很开心。

吃完橘子以后，禾瑾看着苏眠说道：“你安排一下，把禾瑜转到跟我一间的病房吧。这样我有更多时间可以去跟她说说话。还有付给时月她们的酬劳，你从我的账户里边转钱给她。”

苏眠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禾瑜一直在做梦，她也知道她在做梦。

她梦到自己小时候，那时候爸妈还没出事，姐姐也还没去管理公司。

以前爸妈都忙着公司的事情，姐姐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对她还是很关心。

爸妈三天两头地不在家，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的，反正有姐姐在。

那个时候姐姐也没有后来那么霸道，姐姐督促她学习，带着她一起玩，还有苏眠。

姐姐和苏眠是朋友，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但是她觉得姐姐对苏眠又不仅仅是朋友，她有些时候也会有些嫉妒。

苏眠和姐姐同岁，但是很会照顾人，姐姐在她面前就和个小孩一样。

天冷了不知道加衣服，天热了也不会减衣服，吃东西还会把自己吃撑着。

禾瑜有一件事一直没告诉过苏眠，那就是她姐姐的那些行为都是故意的。

但是她后来发现，苏眠其实一直都知道。

禾瑜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就不嫉妒苏眠了。

那个时候很开心，禾瑜无数次想回到那个时候。

可是后来，爸妈出事了，姐姐把公司的事情扛了下来。

那个时候姐姐就变了，姐姐开始对她有了很多要求，要求她学习好一点，听话一点。

禾瑜对这些事情其实并不反感，姐姐很辛苦，她的确是该比从前听话一点。

她无法接受的是，姐姐要求她做到那些事情的背后，是在对她放手。

姐姐的身体不好，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真的无法接受。

而且，姐姐看她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姐姐的注意力全部在公司还有苏眠身上，偶尔一些时候才会看一看她。

她感觉很不爽，所以有些时候就算对姐姐说的话不反对，也会故意地去跟姐姐顶嘴吸引姐姐的注意力。

有一次还把姐姐气病了，那次把她吓个半死。她后来就只敢在些小事情上顶顶嘴了，确保姐姐不会因为那些事情太生气，但是又会注意到她。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很开心幸福，如果能一直这样，她会感谢老天的。

可是老天太残酷，姐姐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她看着越来越心痛，却毫无办法。

直到某一天，姐姐进入了抢救室。

有一只奇怪的女人出现了，自称是妖。妖怪提出了一个交易——说是能救姐姐，代价是她的身体。

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看到姐姐活着从抢救室出来了，她心满意足，将身体交给了那个妖怪。

她自己则从此陷入沉睡。

只要姐姐可以活下去，她可以一直睡下去。

禾瑜抱着这样的想法。

可是姐姐在叫她，叫她的名字。

禾瑜想着，她该醒了。

这一年冬天的时候，禾家办了葬礼。

漫天的雪花飘飘扬扬地落下，禾瑜和苏眠都是一身黑衣地站在禾瑾的墓前。两个人都没有打伞，雪花落在二人肩上，那白将黑色覆盖了，二人皆是怔怔失神。

禾瑜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自从父母去世，姐姐这么多年以来很少笑，眼前的这张照片却是真切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