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11)

作者:诗人达达 阅读记录

陆昭恭敬地递了杯水给沈羽,叹道:“离儿自小被我惯的没规矩,小时候就在府中登高爬低的玩耍,她还年幼,过这样的日子,实在也苦了她。”

“离儿有陆将爱护,是她的福气。”

“都是孤苦伶仃的人,”陆昭复又叹气:“不过少公对离儿太过纵容,她如今愈发的没大没小了。”

沈羽抿了一口水,放在桌上:“泽阳一脉,龙泽之役后仅剩你我三人,何况离儿是陆将和父亲从小捧在手掌心里的,我待她如同我的亲妹妹,姐妹之间,无需分得如此清楚。”她看向陆昭,脸色一沉,低声只道:“我见到他了。”

陆昭眉心一紧,试探的问了一句:“沙子地,竭泽之刑?”

沈羽闭目点头,见到穆及桅那一幕,滚烫的沙子,干裂的嘴唇,带着血的皮肤,还有穆及桅那一双绝望的双目,如今想起,历历在目。她摇摇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哑声说道:“我只听过,今日却是第一次见。穆公追随吾王三十余年,如今光景……”她言语之间带了许多忧郁之色:“吾王此举……实在……”

陆昭独目一眯,抬手按住了沈羽的左臂,摇了摇头。沈羽会然点头:“陆将放心,不该说的话,羽自不会多说一句。”

“穆及桅与先公,都是战场杀伐猛将,”陆昭松了手,叹道:“有此一日,想必早也就在预料之中。少公年纪尚小,万不可在此时动什么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沈羽浅笑:“陆将知我。”她端着杯子,瞧着杯中水,缓缓开口:“我同穆公说了,若我明日在斥勃鲁之中胜出,我会救他一命。报当年之恩。”

陆昭苦笑不言,沈羽却看出这苦笑之中带满了担忧之色,又道:“陆将可听过白沙地的勇夫希葛?”

陆昭停了半晌,脸色更阴郁,随即拿了手边的酒壶灌了两口,咂了咂嘴:“没想到,斥勃鲁之令,竟能将希葛引来。”

沈羽神色一凛:“莫非陆将也知他厉害?”

“若要比力气,”陆昭摇头:“怕是舒余国中,无人能与之相较。”他眉头皱的愈发紧,担忧的看着沈羽:“少公,明日定要小心。”

沈羽心下却笑:怕是躲也躲不及了。

她点点头,并未将宴席之中发生的事儿说与陆昭,总是发生了,说了更是平添一份担忧。瞧着陆昭那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安慰了几句便出了门。

此时已过二更,月凉如水,风中也带了些许的凉意。沈羽长舒一口气,进了房也不点灯,只是走到窗前,瞧着架子上的长剑,细长的手指从冰凉的剑身上摩挲过去,在鹰爪暗刻之处停留片刻,眼中晃过一丝凄楚,又带了几分决绝。

自从父兄故去,她无数次在夜中月下看着这把长剑。这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唯一的东西。每当心中困扰烦闷,触碰冰凉的剑身,便能瞬间安定下来。今日宴请,武者加上她共有十四人,她淡然一笑,想来,怕是除了她之外,他人皆是舒余国中颇有名气之人,也难怪希葛会用那样鄙夷的眼光瞧着自己,冒着冒犯泽阳少公的风险,也要加以揶揄。

若是父亲还在,泽阳尚兴,试问谁还会如此对待自己?

时移世易,沉浮不定,那绑在沙子地中的穆及桅,已然证明了一件事——舒余王渊劼,只问功过,不讲情面。

纵使沈羽心中对穆及桅有一丝怜悯,也唯有在胜出之后,才敢妄谈报恩。

王就是王。王命不可违,违命便是作乱,便是造反。

沈羽一双剑眉微蹙,抬眼望向空中月亮,率赤甲军战哥余救王子亦,他人亦可。可要救穆及桅,只她沈羽才行,唯有拼命竭力的在斥勃鲁之中夺下狼首,她与穆及桅,才有生机。

可若要胜出,又谈何容易?

沈羽重重叹气,低垂眼睑,殊不知自己还能否看见明日的月亮。她闭了闭眼睛,竟真有一丝恐惧之感袭来,若是自己明日死了,泽阳一族,真的再没有人了。

门声轻响,脚步声传来。沈羽没有睁眼,却又忽觉身后一暖,她宽慰一笑:“离儿是真觉无聊了,怎的还没睡着?”

“羽姐姐,明日会死吗?”陆离那原本听着都能溢出开心俏皮的声音,此时变的有些沙哑,靠在沈羽身后,一双眼睛也紧闭着,双手紧紧地搂着沈羽的腰:“会死吗?”

自西迁以来,陆离就再未叫过沈羽姐姐,原本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在人前称之为少公,时间长了也便懒得去改。如今一叫,又让沈羽想起以往泽阳,一家和乐,舒余国泰,天下民安。她轻轻拍拍陆离的手:“离儿又偷听我与陆将说话。这里不比故土,以后可不能再如此。”

上一篇:她消失的1984天 下一篇:上了一档假综艺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