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115)

作者:诗人达达 阅读记录

那被留在鹿原的皇城卫在晌午时分派了先锋前来回禀,鹿原至中根本再无哥余人踪迹,沈羽心事惚恍,只得命他们快些跟上,此事容后再议。眼下,还有什么事儿比桑洛更重要?

一队皇城卫直到第三日清晨才远远瞧见了王都城墙,沈羽骑在马上,看着那久违的王都,紧了紧手中缰绳,回头看看不远处的马车,目中忧愁,自此时开始,她便不可再进入车中,听得桑洛消息,怕也只能在将士闲谈之中。这念头只在心中一晃,她便觉得喉咙酸涩哽咽,可这怕又是最好的法子,是那让她快些斩断这不该有的情愫的最佳的法子。

她打马快行,率先跑到城门之下,看着尽皆跪拜的皇城卫,心底重重一叹,闭了闭眼睛。

也罢,自己就当已然在这几日之中用尽了陪着桑洛的时光。便是她心有不甘不愿,长此以往纠缠下去,也落不得什么好的结局。反正桑洛也不知自己这几日守着她,待她醒来,早已身在皇城宫中,倒不如就在此时,将情丝斩断。

她咬了咬牙,翻身下马,将腰间令牌递过去,待得城门大开,却又不往前走,转而走到马车边上,轻轻敲了敲,眼瞧着疏儿出来,竟拱了拱手请了疏儿借一步说话。时间匆忙,只匆匆说了请疏儿千万莫将这几日自己在车中陪伴公主的事儿告知公主,便转身离去,带着人率先入了王都之中。

疏儿呆立片刻却又是一叹,摇头低叹:“我不说,你就当真以为公主不会知道么?沈公啊沈公,你这又是何苦……”

沈羽一行将桑洛送入皇城,吩咐皇城卫回营休息,自己便站在一道门外,呆呆地抬头看着那门上去兵二字,想秋猎至今回返左右不过十几日,发生了这许多的事儿,短短时间,再看见这字,她的心境竟大不相同,喟然长叹,不禁怅然。这一道门,把她对桑洛的情感重重关在外头,他日,若再想进来,几是不可能的了。

她转身往狼绝殿去,一路上走的极慢,她心如明镜,迈出一步,便是离桑洛远去一步,可无论是她的心,还是她的人,都无法再往后退半步。眼前只一条路,这条路中独有她沈羽,绝不可能有桑洛。过往如此,日后更如此。

可情之一字,岂是她想斩断便能轻易斩断的?

她迷迷糊糊的走到空荡荡的校场之中,独自站在广阔的沙地上,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浊气堵着,堵得她浑身难受。怀中的五色兵符沉甸甸的,她身负家国重责,却不想未被这重任压倒,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私情扰了心。

大风忽至,乌云转瞬间遮了日头,空中一道闪雷,瞬间大雨落下。

豆大的雨点儿打在身上,沈羽却觉得心里堵得更是厉害,脑子里却又想到不知此时桑洛是否醒转,醒来之后,会否还念着自己。她烦乱焦躁的无法自持,抬手将腰间长剑摘下往半空一抛,跳起身子伸手抓住剑柄腰力一拧,长剑铮鸣出鞘之际竟因着力道极大将那剑鞘一分为二。

两段剑鞘啪啦落在雨水之中,一如那日在林中,她满心忧愤的将剑鞘斩断一般无二。

“国不堪贰,藓周哥余。四泽若失,吾女为公。”

先父那鞘中之令言犹在耳,便就在这雷雨之中响彻耳际回荡不觉。

吾女为公……

吾女为公!

沈羽惨然一笑,大喝一声跨步上前一脚将地上的残鞘踢到空中,身子一旋手中长剑对着空中残鞘斜削过去,将那残鞘又拦腰斩断,竟觉得还不过瘾,脚下不停,提气纵起轻功对着校场一侧那插着长枪的落兵台飞窜过去,方一落地,双手把着剑柄用力咬牙对着面前十杆兵器便就这样操着剑横切,砰啪数声将那些□□尽皆拦腰而断,借着这旋身的腰里脚步一拧,右手一松,那长剑便对着远处箭靶而去,直直的插在那红色中心上。而此时,那数杆断裂下来的枪才噼里啪啦的掉在她身周。

沈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落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就这般在面上肆意的淌着。

便在这一忽儿,却不知为何她初见桑洛之时,桑洛那提起沈时语的模样话语在脑中回闪不断——“本不该提起旧人旧事引今人伤心,只是,我到如今,也就时语这一个好的朋友……”

朋友……

若桑洛知道,她如今一心钟情的泽阳沈公羽,竟就是她之前口中提及的好友沈时语,会作何感想?若桑洛知道,她在半梦半醒之中不断低唤的“时羽”便就是她儿时曾叫过无数次的“时语”,又会有何感受?

沈羽双手用力的抓着那混着雨水的泥土,用力地抓着,若真有这一日,她沈羽还说什么“喜欢”二字?她沈羽纵有万般无奈,还能用怎样的理由来解释这一篇毫无恶意的弥天之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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