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147)

作者:诗人达达 阅读记录

沈羽被那一箭打的胸口一窒昏过去了许久,本以为自己再无生路,醒来却只听的风雪之声,再不见大羿军。

她将那碎裂开来的平安扣轻轻握在满是血水的手中,眼瞧着那本是温润光泽的平安扣此时只剩下了一半儿,上面沾着的都是自己的血,不觉一叹。周身疼痛,胸口的伤更是疼的她两眼发黑,却又在此时困意袭来几乎又要昏过去。她用力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抬手在胸前使劲按了按自己的伤口,疼的一阵战栗,蜷缩起了身子。

她知在此地绝不能睡,睡过去便再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她撑着力气用力地扶着身边的树干站起身子,只在此处,一路往西,她的剑落在了与屠掩厮杀之处,她须得寻回来。

便就这样想着,沈羽又拖着极慢的脚步跌跌撞撞地往林中走着,耳边嗡嗡之声越来越响,风声都听得极不真切,眼前逐渐模糊,一切如在梦中。她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想的,那么多的将士都在这几日中死了,她若死了,实在也不算什么。可她便是要死,也要在死之时,寻着她父亲留给她的剑,便是这剑已经断了,她也要这剑守着她。

还有……

她迷迷糊糊地将颈间的平安扣拽下来,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本就满是鲜血的掌心又被这残破的平安扣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一阵阵痛感自手心传到四肢百骸,她却竟然微微一笑。

还有这平安扣,也得守着她。

都得守着她。

沈羽紧握着拳头,身子都觉得麻木起来,胸口的痛感越来越弱,瞧着前面的路也越来越模糊,终于跌倒趴伏在地,数次用力,都没能爬的起来。

来回几日,她粒米未进,只靠着抓着地上的积雪塞在嘴里,此时又受重伤,早就没了力气再爬起来。但她却又靠着尚算清醒的意识,觉得再过不远便就能寻着她的剑,可即便是这样想着,她也再无力气动弹分毫,只能微睁着眼睛看着面前那模糊的一片雪白,感觉积雪在身下融化,冰凉透骨的渗进身体里。

“父亲……”她喃喃张口,却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那一双唇只是徒劳的翕动,蜷曲着手指感觉不到平安扣的温度,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只是这样紧紧地握着,“洛儿……”

耳边马蹄声响,马儿的长嘶在林中回荡不绝,沈羽吐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这马蹄声与当日自己在龙泽林中一般无二,那日,父兄族人皆死在战中,陆将来时,疾风卷地,今日此时,自己也是在这呜呜风中,就要随他们而去。如此,倒也是好的。

便就在她闭目等死之时,身子一热,竟被人抱在怀中,一抹幽香萦绕鼻间,熟悉至极的香气,让她不自觉的弯了唇角,耳边却竟传来几声更熟悉的急声呼唤,只听着有人在喊:“时语”二字。

这声音太过熟悉,又太过令她魂牵梦绕,沈羽微微睁开眼睛,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之中,瞧见了那让她日思夜想的人,她笑容更甚,只觉得自己是大限将至,发起了梦,张口轻声道了句:“洛儿……能瞧见你……真好啊……”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桑洛几人一路行返了哥余阖发现断剑之处,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确定这尸首之中真无沈羽,却又心中徘徊。沈羽既然可以将自己的衣服同别人换了,那便是说明她性命无忧,却还有什么事儿要做,穆及桅思忖再三,弯下身子在屠掩的尸身上来来回回摸了个遍,之后便起身点了点头,只道屠掩的将令不在,想来,若不是丢了,就是被沈羽拿去了。

此言一出,桑洛与哥余阖当下明了。沈羽极有可能是往燕林之外大羿军的营中去了。三人不敢懈怠,上马一路往东要往大羿营中去看个究竟,还未走出多远,便瞧见一个穿着大羿军服的人浑身是血的趴伏在雪地之中一动不动。

穆及桅与哥余阖纵身一跃翻身下马,当下都一声惊呼。独有桑洛一人早就先于二人的步子,自马上下来便一路飞跑朝着那人而去,便是身上的披风都掉落在地亦不自知。她只觉得那人身形便是在马上瞥一眼便知,那是沈羽。身边的穆及桅与哥余阖急急追上之时,桑洛已然跪在地上,将沈羽抱入怀中。

而沈羽却就这样以为是大梦一场,乌突突地说了一句没来由的心里话,晕了过去。独留了桑洛一人满手都是鲜血,咬牙忍着眼眶中的泪水看着她胸前那染红的衣服不住低唤她的名字。

穆及桅蹲下身子拉了沈羽的手去探她脉搏,凝着眉许久,叹了一声:“脉象微弱至极,还需尽快医治。”他看了看周遭,担忧的低声说道:“眼下便是回返营中也要小半日,夜要来了,林中会更冷。公主,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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