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175)

作者:诗人达达 阅读记录

“那你……”陆昭一张脸上都裹了寒霜一般的凛冽异常,低沉着声音几乎都说不出话:“你是要娶公主入泽阳一族?”说着,瞧着沈羽微微点头,便是重重一叹,一张脸都因着发怒红了起来,当下低吼了一声:“荒唐!荒唐至极!”

沈羽却也不动,只是任由陆昭抬手指着自己,满面通红的瞪视着自己,轻声只道:“羽知陆将心中所想,”说着,矮身一跪,竟跪在陆昭面前,闭目而言:“昨夜,我在此地跪了一夜,心中百转千回,不知如何抉择。如今国危如斯,羽实不该只顾自己私情,而枉顾国家族人,可想及公主,却又真的不想辜负了她,这两桩事,拉拉扯扯,熬得我整夜难眠。今日陆将生了气,也在情理之中,羽待陆将,如叔如父,事已至此,羽愿自领责罚。但求陆将,体谅。”

陆昭身子都发了抖,却终究还是压着心中那不解与闷气叹声说道:“我便是可以体谅你,谁又能体谅我泽阳一族?谁又能体谅先公?”他缓着步子走到沈羽身前,蹲下身子看着她,哑声只道:“少公,你可曾想过,便是你能与公主成亲,你二人又能不能白首到老?你们两个女子,如何开枝散叶?若是有朝一日,你身份泄露,你们又要如何对待这世人的眼光与悠悠众口?泽阳一族再兴,要靠少公,可少公你……”

沈羽闭了闭眼,言语之中满是愧疚:“羽知此事不可说,也应当断则断。可斩不断理还乱,况如今形势,皇城之中风起云涌,公主若能嫁入泽阳,远离皇城,想来,与她也是一件好事。至于我这身份,”她苦笑道:“便是这一辈子男装示人,又有何妨?”

陆昭却是一叹,满目繁杂的瞧着沈羽,只道:“少公太过年轻,想的竟然如此简单,便是我将你二人的事儿放在一边不论,你却如何就能断定,吾王会将公主许配给你?又如何能断定,公主心中想离开她至亲父兄?”说着,用力的拔开酒壶塞子,喝了口酒,轻喘了口气幽幽说道:“况为人子女,寻得佳偶,开枝散叶,本就是父母所望,此乃孝之根本。少公如今,或可跟我说你可一生不嫁,可你又如何断定,公主日后……”他叹了口气:“不想嫁人?到了那时,难道你要一纸休书,休了公主不成?”

沈羽被陆昭说的微微一愣,轻轻眨了眨眼,转而一笑:“陆将所言,字字句句都为羽着想。这些话儿,我也想过多次,”她长长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若真有一日,她后悔了与我的事儿,我也绝不会怪责她半分。”

“你……”陆昭被沈羽说的语塞,方才那平复下去的怒气又上了脸,摇了摇头气道:“少公非要一意孤行,那便就一意孤行吧!”他说着,身子都站了起来,低头瞧着那仍旧跪在地上的沈羽说道:“你可也想想你死了的爹和兄长,他们若知你……知你竟然做了如此荒唐的事儿,会怎样!”

“时语不孝。”沈羽低着头,叹声说道:“若日后真因此事令泽阳受辱,时语,定自领责罚,辞去公位。”

陆昭此时真个被沈羽气得昏了头,却没想到素来耿直的沈羽竟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快走几步到了一旁,取下墙上的戒鞭,狠狠地甩在了沈羽后背上。

这戒鞭挂在祖祠之中,本是用来鞭挞族中犯了过错的人,如今放在陆昭手中,倒真是成全了沈羽口中的“领罚”一说。然这鞭子虽不长,鞭身却绝非一般器料,而是过了铁渣揉出来的,拿在手中都十分沉重,抽在身上更是疼痛。

沈羽闷哼一声,那一身缟素白衣背上瞬间布料都被打的裂开了一条缝,片刻便被血迹浸湿。她却咬了咬牙,对着父兄牌位跪正身子,一字一顿只道:“时语不孝,该领责罚。陆将,可行泽阳鞭刑与我。不孝罪责,乃我族中大过。须族中长辈,持戒鞭,挞九十九。”她吁了口气,闭上眼睛挺直了背脊:“陆将,动手吧。”

陆昭眼瞅着沈羽后脊上那一条晃眼的血渍,心中便觉不忍,况他尽管心中生了气,终究还是沈羽臣下,可他若不打醒沈羽,日后到了地下,又有何颜面面对先公?他咬牙只道:“少公,昭追随先公多年,看着少公从小长大,心中,一直将少公视为己出。如今,先公不在,昭便要替先公匡正剔邪,让你把这些不该有的心思收了!”他紧握着手中戒鞭,却又迟迟再下不去手,叹声只道:“少公,只要你断了公主念头,待得公主嫁入孟氏之后,咱们辞去公位,远走他方。昭,还认你是泽阳少公。倘若你一意孤行……”

沈羽淡笑开口,打断了陆昭的话:“于国,泽阳一族身负定倾扶危之责,羽不能辞去公位远走他方。于我,羽与公主两情相悦,绝不可看着公主嫁入孟氏。”她吸了口气,只道:“陆将,不必多说,还是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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