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634)

作者:诗人达达 阅读记录

“沈公聪慧,”桑洛轻声开口:“瞒总是瞒不住的,至于那些堵不住的悠悠众口,便让他们去说吧。”

穆及桅沉重的低下了头,许久才抬眼看向桑洛:“臣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桑洛会意的点点头:“我知公要与我说什么,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蓝盛祸国,中州虎视眈眈,这剑送出去,舒余必要有所收获,想起当日,我曾与公长谈,中州大羿需并入我舒余江山,唯有如此才可永绝后患。若想成此伟业,不论我与公,都总会付出些代价。”

“吾王所言,老臣明了,只是沈公宽厚,便是我们将真相和盘托出,以他的为人,就算忍辱负重,背上忘祖的罪名,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字,臣只是替你二人惋惜……何苦至于此。”

“时移世易,”桑洛抬眼看着他,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忧伤,而这忧伤转瞬之间又成了平静,“人总是会变的。”

“可少公……”穆及桅叹了一口气:“在情在义,从未变过。”

良久沉默。

桑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目光看向远处,黑夜的皇城之中,林立的亭台楼阁参差不齐,影影绰绰。

“可我变了。”

她的语调平静,不轻不重,只是这短短的四字,却重重地砸进了穆及桅的心里,他怔愣的看着桑洛许久不作一词。

“昔日,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我的父王,我的兄长,登上了这八步金阶,就越来越不似我从前认识的那个人。这王位究竟为何让所有人都变得面目全非?”桑洛惨淡一笑,“这些日子,我忽的就有些明白了。穆公,”她凝眸看着穆及桅,面上是说不明的复杂神色,这神色之中有哀愁,有忧伤,有无奈,还有自嘲,许久,才轻声吐出几个字:“这王座,会慢慢吃掉人的心。”

穆及桅周身颤了颤,直觉得冷。他知道桑洛说的并非是什么鬼怪离奇之事,但她的缓慢低浅的语调之中,却分明裹着冰寒,阴冷。这阴冷让他后脊发凉:“吾王……”

“我以为我不似我的父王和王兄,以为自己可处变不惊,临危不乱。但越是在这皇城王座之上坐的久了,我的血变得就愈发的冷了,过往不曾做过的决定,不齿的行径,这一二年中,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迫为之。起初,我心中深感愧疚,夜夜难眠,到如今,我逐渐冷漠,泰然处之。”桑洛吸了口气,又饮下一杯酒:“穆公,我……再也不是当年的桑洛了。我是一国之主,我的心中,装着天下,装着百姓,我想要让万民安泰,想让国祚永存,许是我想要的太多了,先祖便对我降下惩罚,就是要用这样的法子,让我变得与身边的人越来越疏离,越来越淡漠。”她苦笑摇头:“我知道,莫说是你,便是疏儿,与我也不似过往那般的亲近了,我瞧得出来,你,你们,都怕我。”

穆及桅慌忙站起身子:“臣,不是怕,只是敬畏吾王。”

“不怕?”桑洛似是喝的有些醉了,说着这二字便嗤笑出声,“若我告诉穆公,为我精心打造这一套酒具的主事,昨日被我砍去了双手,此时,已在放逐鄂多的路上,你……”她盯着穆及桅:“可还会说出这不怕二字么?”

穆及桅神色一凛,身上已是冷汗涔涔:“放逐……为……为何?”

“瞧瞧,狼首穆公,竟会被这样的一句话,惊得面色都苍白下来。”桑洛摇着头站起身子,缓着步子走到一旁低矮的石栏边上,看着石栏之中盛开的花:“穆公且看,这石头栏杆,宛若皇城的高墙,内中盛开的花儿,又似朝中群臣,日中争妍斗艳,皆是一副要为国事为百姓福祉争个高下的模样。可他们心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早些将我从这王位上拉下来,有多少人,看不得我一个女子为王,更看不得在我治下,百姓和乐安康;又有多少人,在背地里指责我是个忘了祖宗规矩的祸国公主,舒余越兴盛,他们便越是恨我……”她扯了扯嘴角,凄凉的笑了笑:“可我并不在意他们如何评论,我曾在父兄灵前,在这皇城之中最高的地方,说过——我要让他们看着,我是如何成就舒余的一国盛世。此话并非玩笑,我,轩野桑洛,言出必行。”

穆及桅轻声叹道:“吾王经历了太多的事儿,臣都看在眼里,如今想起,犹在昨日。吾王一心为国,旁人不懂,老臣却看得真切,明白您心中报复。”

“只是……我日日在这偌大的皇城之中,孤立无援之感与日俱增,那王位,冷的透骨,把我的心,也变得冷了。冷的像一块石头,任谁,也捂不热。”桑洛蹲下身子,信手拨弄着那长在外面的杂草,“那主事,是受了白沙地新公公输武衡的好处,这一套上好的料,也是公输一族进献出来的。他如此做,无非是想在我这里,讨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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