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674)

作者:诗人达达 阅读记录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人殿偏殿中的书阁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室内烛火被风吹的微晃几下,桑洛靠坐在榻上,一手撑着头,听得声响,依旧闭着双目。

哥余烈的目光从她面上划过,又转头看看一旁的疏儿,朝着桑洛的方向努了努嘴。疏儿对着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做声,哥余烈微蹙着眉,挺直着身板站在一旁。

许久,桑洛才轻声开口:“既来了,为何不言语?”

哥余烈躬身拱手:“疏儿姑娘心忧吾王,让我不要做声。”

疏儿对着哥余烈瞪了瞪眼睛,起身挑了挑灯头烛火,倒了一杯茶放在桑洛手中:“吾王,夜深了……”

桑洛睁开眼睛,看着跳动的烛火:“如何?”

哥余烈只道:“诸公群臣窃窃私语,总是那些老掉牙的话,那些听腻了的担忧,无旁的事儿。今日符正一死,更无甚旁的事儿了,无人再敢多说一句。”

“他们不敢说,可心里,却会想。”桑洛坐正了身子,看向哥余烈,目光逐渐变得犀利。而哥余烈却面色平静,不发一言。

“看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在饮夜楼,魏将与穆公,都说了什么?”

“偌大的王都皇城,没有一件细碎的事儿可以逃得过吾王的眼睛。”哥余烈低下头,拱手言道:“但兄长临往泽阳之时,嘱咐我,穆公与魏将皆是国之忠臣,不该怀疑。”

桑洛笑了笑:“你倒是极听哥余阖的话。”她吁了口气,前倾着身子看向哥余烈问道:“阿烈,在你看来,若不是哥余阖让你做我的影卫,你是不是也会同那些人一样,说我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王?”

哥余烈跪落下来,低声回道:“小人不敢。”

“不敢,还是不会?”桑洛的目光从哥余烈的头上扫过,未等哥余烈回答,便是自嘲般的一笑:“看来,只是不敢,不是不会。”

“小人不敢,亦不会。”哥余烈复又说道。

“哦?”桑洛微微挑眉:“这几个月来,我杀了许多的人,那些该死的人死了,那些罪不至死的人,也死了。你,不觉得我做的错了?”

哥余烈摇头:“小人只知吾王为国操劳,无一日懈怠。兄长嘱咐过,吾王是我哥余一族的恩人,也是如今这舒余天下的王,吾王为国做了许多的事,不可以常人之理束之,是以,不论吾王做了什么,我哥余一族,都该忠心追随,不必过问俗世是非。”哥余烈说着,又道:“而小人心中,亦不觉吾王做的错了,那些人不顾时局,因着一些事端,借题发挥,若不除之,民心不稳,天下大乱,于国不利。”

“你倒是也有几分自己的想法,我以为,你只会听你兄长的话。”桑洛淡然一笑:“起来吧,与我说说,饮夜楼的事儿。”

哥余烈站起身子,低声言道:“魏阙与穆及桅饮酒至深夜,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只是言语之中提起符正之事,觉得他罪不至死罢了。”

“穆公如何说?”

“苦心良劝,言语有度。”

桑洛瞧着哥余烈说完这八个字之后再不言语,又问道:“深谈一夜,就唯有苦心良劝,言语有度这八个字?”

哥余烈思忖片刻,才又开口:“言语之中提及沈公,惋惜沉痛,穆公……”

他话未说完,疏儿面色一变,上前一步拽了拽他的胳膊:“说这些做什么……”

桑洛的目光黯淡下来,却微微摆了摆手:“疏儿,让他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哥余烈:“我……也想听听穆公说些什么……”

“穆公只道他年岁已高,如今英雄早亡,狼首不知后继何人。”哥余烈轻声说着,全然没瞧见疏儿在一旁,脸色变得愈发忧伤的样子,“又道他总觉沈公尚在,却每每在瞧见吾王鬓边白发,心中苦痛,深觉悲恸……”

“好了,”桑洛咳嗽两声,哑声说道:“你去吧。”

疏儿慌忙上前拽住哥余烈,未等哥余烈拱手再拜,便将他拉出了书阁,关门之时便气的跺脚:“这些话儿,何必要与吾王说?”

哥余烈站定步子,转而看向廊外的一地积雪:“吾王让我说,我便该说。”

疏儿只道:“这几月中,吾王的身子越发的差,前阵子那一场大病刚刚好些,你何必要把这些都说出来,惹她伤心?”

哥余烈依旧挺直着身板,面上毫无波澜:“吾王想听。”

“你却不会编些旁的话?”

哥余烈的目光终究落在疏儿面上,黝黑的眸子看着她:“骗人的话,吾王平日已听了太多。她想听真话。”

“你兄长就是这样教你的?”

“我兄长说,不可欺瞒吾王。”

哥余烈言罢,不再看疏儿,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几声微响,便再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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