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7)

作者:诗人达达 阅读记录

她拿过沈羽手上的发环,压着沈羽坐在椅子上,细心的为沈羽将发辫理顺,轻声的咔嚓一声,正正好的卡在发辫处,陆离口中啧啧只道:“少公这一身装扮,同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勇士们站在一起,哪里像是要同人比武?”

“不像?”沈羽不解的抬眼看看陆离:“那像什么?”

陆离噗嗤一声笑道:“他们,是去比武,少公你啊,像是去招亲。”

沈羽淡笑摇头,也不与她计较:“你不听陆将的话,小心他知道了,一会儿又要怪你。”

“父亲怕是早已醉倒在房里了。少公没瞧见他那匹马上挂了多少酒袋子吗?”陆离莞尔,又瞧着沈羽将长剑放在桌上,却拿了一杆长.枪在手中掂了掂,皱了皱眉:“少公此次不用剑?怎的还改了用枪?”

沈羽看了看手中长.枪,听得陆离问,点点头:“用枪。”

“为何?”陆离更是不解:“少公的剑法用的最好,父亲说斥勃鲁之会都是厉害的勇士,少公怎么还不用自己最得意的功夫?”

“我的剑法是还好。”沈羽笑了笑,抬头对陆离眨眨眼:“所以,此行,暂不用剑。”说到此,目光又落在剑上,沉吟片刻,低喃道:“此时,还不是它出鞘之时。”

陆离转了转眼珠,张口赞叹:“少公真是聪明。”

“离儿才聪明。”沈羽看着她笑,将自己的衣裳理了理:“离儿在这里陪着陆将。待我回来。”

毒热的日头落了山,沈羽骑在马上,自驿馆行至皇殿内城。她一人一马一枪,独行至此,一路上莫不引人侧目,口中咕哝从未见过如此清秀俊朗的少年。她只暗自苦笑,只盼着今日见到王与众臣,别露了陷才好。

皇城外有一片空旷之地,四边各有五十个王都卫持枪守着,各个面容肃穆,见得沈羽至此,低头对着沈羽伸手不言,沈羽翻身下马,知是要验过她的信物,方让她进去。从怀中摸出泽阳令,双手一托递了过去,那侍卫身子微低双手接过,仔仔细细的看了,又双手送回。继而拉了她的马,仍是话也不说,只是往后一站。

沈羽将那精钢制成上面纹着鹰爪的泽阳令收进怀内,提着枪穿过这一片黄沙之地,无砖无阶,只是黄沙热地。她一步一顿缓缓地踏在柔软的沙上,地上蒸腾的热气自脚底传至四肢百骸,她自知道,皇城一路,此黄沙地只是第一个关口。再往里走,便是三道门。凡是面见吾王,必经黄沙地,三道门。一道门,一方殿。

一道门,去兵,至人殿,行文武会;二道门,免胄,至地殿,行朝拜礼;三道门,卸甲,至天殿,传召秘旨。

沈羽一路沉着面色,想着幼时父亲曾与自己提起的这些规矩,远远望着前面的第一道门,已经隐约的瞧见了牌匾上用闵文书写的“去兵”二字。紧了紧手中长.枪,走的更快。

一股股的热风裹着沙子吹在面上,沈羽却忽觉得一股阴冷之气袭来。她瞬间站定了脚步,皱了皱眉,那阴冷之气自右边传来,她侧目过去,但见黑夜之中影绰绰黑乎乎的一块影子,分辨清楚,原是一个铁架,上面竟还悬了一个人,这人双脚只能勉强的够到沙地,双手被缚着,一头的乱发,根本瞧不清楚面容。

竭泽之刑。

沈羽只听父亲说过,却从未亲眼见过。竭泽之刑,算是重刑中最重的一种。将受刑之人绑在架上,至于原野黄沙之中曝晒风吹,无米无水,直至干渴力竭而死,继而风干成尸。

但沈羽却分明感觉到那一双眸子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她心下一沉,转头看看周围并无什么人跟上来,四方王都卫也都还远,沉思片刻,缓着步子转了向,朝着那架子而去。若她猜得没错,那架子上的人,怕就是传信给她的人。

走至近前,那阴冷的目光却忽而变得柔和起来,沈羽仰起头,看着架子上的老人,却又并不确定他是否就是“狼首”——穆及桅。

“你……”

干哑的声音似是喉咙被风沙堵住一般,被乱发挡住的眼睛直勾勾的定在沈羽脸上:“你……”他又顿了顿,颤抖着吸了一口气:“你……是沈羽。”

沈羽微微蹙眉,终是点头拱手一拜:“穆公。”

“像她,太像。可惜……”穆及桅长长的叹了口气,木登登的摇了摇头:“年少……年少啊……”

沈羽从他那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之中听出一股浓重的轻视之意,知他是说自己既是姑娘,又太过年少,怕是根本无法从斥勃鲁之中胜出。眼瞧着穆及桅的目光变得颇为失望,才淡淡一笑:“穆公当年,凭一人之力,力战二十八勇士之时,不过长羽四岁。如今,却笑我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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