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769)

作者:诗人达达 阅读记录

“我猜你是来与我抢酒喝的。今日天寒,喝上一口,暖暖身子。”

篆无休接过酒袋子,咕咚咚地喝了数口,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酒袋子还了回去:“穆公与陆将一般,都喜饮烈酒。烈酒配英雄,可惜英雄迟暮,却不知能否熬得过这一场风雪。”

穆及桅笑了笑:“能否熬得过这一场风雪,也总要熬一熬才知晓。昔日,你也曾是镇守西陲的将军,怎的眼下,竟说些丧气的话。”

“实非丧气,只是力不从心。”篆无休说着便揉了揉酸痛的腿,“瞧瞧我,天一冷,旧疾便犯了,如今,只是个连走路都不稳当的老头子了。”他长吁了一口气,举目远望,正见凌恒带着一众将士加固石墙,正大声地吆喝着号子:“日后的舒余,要靠这些后辈。”他转过头,看着与他一般须发全白的穆及桅,不由慨叹:“想及当年我随穆公与陆将征战昆池之时,意气风发。而今倏忽二十年,都早已年过花甲。穆公,你与我,都老了。”

穆及桅目光忽闪几下,眉头微微一蹙。

“穆公,我老了,你也老了。”

他忆起昔年龙泽一役之后,在西余厥城的新都之中,在八步金阶之下,当年的王——渊颉,也曾与他说着这样的话儿。彼时,渊颉手中拿着一串青葡,摘了一颗,放在他的手心之中,平静地与他说,他尚有一日,安排后事。

想及此,穆及桅轻笑出声,双手微微握了握拳:“无休可知,七年前,我因未能从朔城救得当日的王子亦,被先王下了竭泽之刑。”

篆无休叹道:“如此大事,我虽身处偏远,却也知一二。”

“那时,先王是真的想让我死。”穆及桅裹紧了大氅,往那旗杆之处走了两步,抬头仰望着那飘动的大旗:“可人算总不如天算,彼时从无人想过,七年之后,我还活着,他,却已成了先王。”

“王令臣死,臣不得不死。”篆无休走到他身边,亦同他一般,抬起头:“而穆公,却活下来了。不仅活了下来,还辅佐昔日的公主,成了如今的王。”他说到此,哈哈一笑:“穆公是想与我说,你还不老?尚能再战?”

“老则老矣,与战无关。”穆及桅抬手轻轻地抚在那冰凉的木头旗杆上,将上面的雪擦落:“皇城沙子地,那是一片能吃人的荒漠。我本以为自己行将就木,直到一个假扮了少年的女娃娃救了我。那时我与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年少,太过年少。”他微微笑了笑:“而今想来,记忆犹新。无休所言不错,舒余日后,要靠这些年少的后辈,可咱们却不能倚老卖老,什么都不做。你口中说着自己老了,力不从心,却在这冰天雪地中每日奔波,为一城事,为一国事。口是心非,便是你了吧。”

篆无休笑道:“我知穆公口中所言何人,这些年舒余人才辈出,只可惜巾帼早逝。吾王,亦是一代明主,只可惜投身成了女子,国中流言蜚语从无一日停过,那些投机阴损之人的乱反之心,也从未有一日停过。”他艰难的迈动步子,扶住了一边垒砌的石头:“舒余不定,你与我,都还有许多的事儿要去做。”

“风雪迷人眼,”穆及桅指了指石墙之外如今已成一片雪原的无人之地:“你瞧,像不像那一年咱们与昆池大战之时的场景?”

“当时我们曾有无忧一族相助,而今,我们亦有她们相助。只是如今的昆池遗民,却比过往更厉害,更古怪。”篆无休的目光暗沉下来,思虑极重:“这些日子我苦思冥想,却怎的也想不透,昆池灭国尽二十载,这些年中他们再无异动,何以如今忽的冒了出来?难道这些年他们苦心积虑,钻研他们那诡谲的诡术,只是为了报灭国之仇?可当年昆池王族被我们屠杀殆尽,这牵引其中的线头,又源自何处?”他说着,摇头叹道:“寻不到这源头,我总觉心中难安。”

穆及桅举目远眺,凝着目光再次看向风雪之中的昆山,“无休,这几月,我心中总有个念头在盘桓不定。既你提到此事,我便忽的想与你说说。”

篆无休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见昆山隐在风雪之中,若隐若现,片刻,便是心中微微一惊:“穆公,想去昆山看看?”

“无忧一族带来的雪晶,不足以撑下去。”穆及桅苦笑叹道:“这石墙筑起来,若无克制幻骨粉的雪晶,便了无作用。依我所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幻骨藤只在昆山深处才能寻得一二。那用来克制这幻骨藤的雪晶,必也在昆山之中。自然,我们可以据守此处,他们除却搅扰咱们的好梦之外,别无他法,可长此以往,军心涣散士气不振。”他对着篆无休摇了摇头:“无休,此非长久之计。兵卒们虽骁勇善战,却也禁不起如此的消耗,此处毕竟离及城太近,及城若失,西陲危矣。不若我们整兵循着这一条线往昆山去,及至鸣沙关口,以涸淄四城为据,再联合无忧一族,一路驻守将他们迫至苦寒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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