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787)

作者:诗人达达 阅读记录

医官跪落身子,对着桑洛一拜,这才慌忙将自己的手洗了又洗,拿了两块干净的布压在她左肩伤口一侧,一手压着,一手握住了那匕首。细微的挪动便会牵动伤口,更况此时。

桑洛紧紧地咬着牙,却依旧抵不过伤处的疼痛,不由得闷哼出声。沈羽心头如被刀剜,便是握着桑洛的手都发了抖。疏儿急的心焦,却又不敢看,只是背过了身子径自抹着面上的泪。

而那医官此时亦是心中惶恐,闭了许久的眼睛,忽的用力,瞬而将那匕首拔了出来。桑洛一声痛呼,登时便昏了过去。沈羽周身一抖,便是心跳都漏了半拍,随着那匕首被医官□□,桑洛那一声似是将她的神志都抽离了一般,让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疏儿流着泪接过那带了血的匕首,匆忙地帮着医官压住了桑洛肩头的布。

几个仆从婢子来来去去,为桑洛敷药包扎,室中满是血腥之气,一片匆忙之象。待得终究妥当,已快到丑时。

沈羽仍旧拉着桑洛的手,静静地靠在床边看着,帮着疏儿将那带血的衣衫为桑洛褪下来,站起来时,脚步虚浮。桑洛面色苍白,额头上不住地冒着汗,手心发着烫。疏儿红着眼圈儿跪在一旁瞧着,抬眼却见沈羽如同失了魂魄一般靠在一边,眼光只是定在桑洛面上,任她如何叫,都不理会。

“少公,”疏儿晃了晃沈羽的胳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沈羽依旧纹丝不动,似是根本听不见疏儿言语。她脑中纷繁,心中疼痛,看着桑洛此时那虚弱的模样,只觉心中一阵阵的疼痛,疼得她周身发寒。疏儿唤她,她却听得隐隐约约,只觉自己似是不在皇城,不在这崇文殿,而是在一辆马车之上,车身晃动,车轮滚滚……

沈羽动了动身子,转而呆呆地看着疏儿。但见疏儿张了张嘴,却听不得她说些什么,只在耳边响起疏儿的一句话——

“沈公怎的这样慢呢,公士本就受了伤,还惹她生气就不好了。”

疏儿被她这样一瞧,轻声便问:“少公,怎么了?”

“是我……太慢了……”沈羽口中喃喃,似是说给疏儿听,又似是兀自自语:“我……我不该这样慢……”

疏儿听得不明所以,便站起身子轻轻摸了摸沈羽的额头,生怕她因着此事也害了病,又道:“少公安心,医官说了,吾王的伤不及要害,只是流了许多的血,须得好好休养。你可切莫自责。”她说着,又见沈羽依旧一副呆愣地模样,叹声言道:“少公在这里陪着吾王,我去外头守着,若少公有何事,叫我便是。”

疏儿说着,便要离去。而沈羽却站起身子,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了两步,迷迷糊糊地对疏儿躬身一拜,惊得疏儿瞪大了眼睛不知她又是怎么了。而沈羽却口中依旧低声叨念:“鹿原风大……鹿原风大……”

疏儿但听“鹿原”二字便是一惊,当下走到沈羽身前瞧着她:“少公,你说……什么?”

沈羽只觉阵阵眩晕,脑中纷繁的冒出了许多的事儿,她几乎听不见疏儿与她说了什么,看着疏儿的模样都愈发的模糊,嘴唇动了动,晃着步子便往门外去,疏儿怔愣地看着沈羽,不知她究竟是怎么了,而此时桑洛躺在床上,沈羽却又神色恍惚的往门口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守着桑洛还是跟着沈羽。便在她左右为难之时,沈羽却身子一晃,竟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疏儿大惊,慌着步子打开门便差仆从快些再将偏房之中的医官叫来。

沈羽似又是发了噩梦,只觉身处一片昏暗的荒原之中,耳边呼呼风响,眼前物事迷蒙难辨,身子沉重如人登山,怎的走,都走不到头。耳边声音杂乱,不知有多少人的声音混在一处,搅的她头痛欲裂。而她就这样一步又一步的迈着,每迈一步,都有许多的话儿钻进耳朵里,如虫似蛇,在她脑中乱撞。

“国不堪贰,藓周哥余。四泽若失,吾女为公……

少公,昭,带你回家……

你那叫时语的妹妹,可还在……

今日,我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这平安扣,便送给少公,权当个生辰贺礼吧。

羽姐姐怎的这样慢,快些跟上来啊!

放下,便是今日之后,我是王,你是臣。除此之外,再无瓜葛……

有时,我会想些不着边际的事儿。若当日,你与我就在南疆山水之中,不曾回来这里,多好,只可惜,这世间诸事,从不给人回头的机会……”

沈羽迈着沉重的步子,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竟已是泪流满面。荒原忽的地动山摇,四周烈火焚起,沈羽站定步子,耳边风声烈烈,一声尖锐的龙鸣响彻耳际,她张了张嘴,喉咙之中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巨大的黑龙从她的脚下钻出地面,带着崩塌的碎石腾空而起,她趴伏在龙背上,双手紧紧地握着那一柄祖父的长剑,死死地咬着牙关用力的将那剑又朝着龙背刺进去几分,脚下的黑龙剧烈的晃动的身躯不知带着她行了多远多久,她只知如刀一般的寒风扑打着她的身子,除却死死地拽着长剑,再无旁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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