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夜谭(24)

“不是影响,只是想到好几次听到室友亲热的声音。”

关世云弯弯嘴角,“难怪你看起来尴尬。室友在公共区域亲热?”

“不,是我的听力比较好。”

“没想过换一个地方住吗?”

庄申摇头,“说是室友,其实是房东,见我要找个离公司近一点的房子,就租了一间给我。她家在楼下,有时候会带我回去蹭饭,她父母、哥哥还有女朋友人都很好。”说到这里,她不觉一笑,“室友与我同命相连,也没法一个人住,她还是个警察呐。”

“警察,你不在意室友是警察?”关世云记得,面前的来访者是个她来咨询的原因是无法入睡,工作项目出了意外,公司里每个人接受警察调查,她被警察问话之后,触动过去的创伤体验。

“不在意,我只是因为之前被关起来过。警察问完话,我被一伙人带走,在一个陌生肮脏的地方待了四天。那四天……”

“一定非常可怕,很绝望吧。”

“很绝望,不知前因,不知后果,每分每秒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从前见过的许多社会新闻不断跳出来,我会想自己是不是要被卖去最远的玛尼教农村里做失足妇女了。我甚至想,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要如何,是假装顺从伺机杀人,还是鱼死网破,咬舌自尽或是撞墙能不能行,会不会变成白痴……啊,当时身边只有对方给的几瓶水和两个馕。甚至在对方跟我说,你可以出去的时候,我以为他们是要杀了我。”

“是他们主动放了你?”

“是,有一个,有一个路上认识的人救了我,把我送回去和老师会合。”

关世云注意到,说起路上认识的人,庄申的语气有明显异常,声音高了一些。看来,不只是路上认识那么简单。

“之后你有出现过现在这样的情况吗?难以入睡,无法一个人待在封闭的屋子里?”

庄申点头,“有,我没法一个人待在洗手间里,洗澡开着门。那天晚上,灯一关,我就开始害怕,我知道自己安全了,不需要害怕,可是忍不住,总觉得在某个地方有坏人看着我。”

“后来你害怕了一整夜?”

“不,不是。后来有人让我跟她一起睡,我就好一些。”时隔六年,许多事情随时光沉入记忆深海。自从不再做噩梦之后,庄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那天晚上的事情了。可就是这样不经意的与人提起,那晚白慈波动的眸光,发烫的呼吸顿时涌现,仿佛从不曾淡去。

“回到上海之后也不怕?”

“在寝室里,一群人在一起不怕,但是一个人的地方会怕。大概有大半年的时间,我没法好好睡觉,始终在应激状态,整个人不大好,间中尝试过找学校心理咨询中心的人,但是她们无法解决我的问题,我不喜欢他们。第一次考研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考上。”庄申苦笑,“说起来,这件事情几乎改变了我的命运。我以前想做一个学者,在学校里读到博士,研究课题,还能教学生。但是那次事情之后,我不想看到导师和那些同学,不愿意想起那天的事情,所以改了研究方向,也换了学校。”

之后的时间里,庄申一直在说换学校后的生活,她现在工作,关世云几次想把话题引回那次事件,都被她三言两语拐去别处。最后,咨询结束前,关世云说道:“下次来,我们可以谈谈你今天一直试图回避的话题。那个路上认识的人,还有回上海之后,你用来解决恐惧问题的方法。”

用什么方法解决无法入睡和恐惧的问题?

商场的电梯里,庄申捂住脸,发出一声呻//吟。

难道那么快就要跟关医生讨论自己的自//慰问题?

是的,那一晚白慈用缠绵来转移她的恐惧,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只好采用白慈的方式。大半年里,几乎每个晚上,她都在脑海里延续那一夜,依靠令人腰酸的无节制自//慰才得以摆脱噩梦。在那之后,她便将自//慰和白慈统统丢进记忆深处,不愿想,不再提。

而白慈,她要如何同关医生说起她。

初见时的娇蛮?

再见时的笑话:神赐的命定中人,会有一个孩子?

她们初尝禁果的诡秘一夜?

或是离别前,她问白慈要电话号码想和她保持联系,被白慈拒绝。

“你不属于这里,沙漠不适合你,安西不适合你,我也不适合你。”毅然决然,分外绝情。

还是她要告诉关医生,白慈是她在塔克拉玛干遇见的那朵玫瑰,她曾被她驯服,至今念念不忘?

本该当作一夜情了之,如今却成为她心底里最迷幻的绮梦。

庄申摇摇头,试图将咨询后翻涌的情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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