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帖木儿汗除却乍醒的那一瞬面上闪过不解与慌张,之后一言不发,只用那双眼睛观察围绕在他们身边问话的人群。
“你是秃黑鲁.帖木儿汗?”
“额什丁和卓在哪?”
“当初发生了什么事?”
海塞姆、庄申等人的奇装异服与满口汉话叫他诧异,而当目光掠过白道真腰中黄金剑,帖木儿汗露出沉思之色,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亲卫自顾自嚷嚷,对他们的汉语问话没有回应。庄申、白慈、阿拉丁、白道真互相以眼神询问彼此:他们说的是什么鸟语?听得懂吗?会说吗?
唯一没有与他们对视的是海塞姆。他一直注视着帖木儿汗,按捺不住的激动,心跳得很快。
这是他的先祖,蒙古贵族,东察合台汗国君主,一个卓越非凡的领袖。是他家族百年来一直在寻找的人,每一年祭祖日,隆重盛大,各地的族人汇聚一堂,对着一张装裱过好多次的画像。画像里,他有着英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神,高昂的额头。
每一次面对这位英勇神武的先人,海塞姆倍觉振奋,胸中豪情万千。他向往开疆扩土的年代,他向往建功立业。帖木儿汗一直是他的英雄,是他精神上的导师。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一点,连白慈都不知道。
人人都以为找寻帖木儿汗是不得已的家族任务,但是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有一团火。
只是画像与眼前这位,除了性别相同,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六百年的岁月、无数代的变异真足以改变一切,使那种叫作血缘的东西消失殆尽?
海塞姆有一点失望,但也只是一点。
在众人诧异中,他用流利的蒙古话与帖木儿汗交谈。
帖木儿汗初时并不理会,没多一会儿,面色放缓,对于此时此地发生的事情,他有诸多不解。
失去意识之前,他在城门外的掩体后督战。此间女人善战,亦有利器之便,但终究敌不过他的军队,他的火//枪。眼看着对方士气低落,破开城门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是突然间,天地异变,山河斗转,周围的一切扭曲变形。他听到战士们高喊:妖法,妖法。
在失去意识以前,帖木儿汗想起额什丁和卓诡异的笑容:大汗不愿摧毁女国,想将此地变为圣城?呵。似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帖木儿汗率军攻入女国是出自额什丁和卓的谋划。
额什丁和卓第一次告诉他世上尚有一处佛国最初的圣地时,他完全不信,直到这位故友的儿子把情人带到他的跟前。
那是个极其嚣张的女人,随身携带一把黄金弯刀。弯刀极为锋利,削铁如泥。帖木儿汗对那把刀印象深刻,若不是那把刀,他不会那么快进攻女国。更是出于对此刀的忌惮,他给军队配上火//枪。
有嚣张女人作为内应,又有地图在手,进入卫城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遭到什么反抗。就是有反对的人,也给嚣张女人顺手砍了。
说到那个女人,帖木儿汗语气不佳。嚣张女人在榻上跟个死人似的,半点乐趣全无,杀自己人时一点也不见手软。
海塞姆极为讶异地问:“大汗和那女人睡过?”
帖木儿汗不屑,没有作答。两人共用一个女人是至正常不过一件事情,作为额什丁和卓的情人,那女人并无异议。
因着额什丁和卓的关系,他才会留那个女人一条性命,否则以他的性子,断然容不下一个叛徒。叛徒最拿手的是背叛,而他需要的是忠诚。他可没有那种孩童似的天真,相信一个人换个主子之后会改变他卑劣的本性。
那个女人被他手下大将带兵关在卫城,而他直入王城。
庄申插嘴道:“那个嚣张女人应该就是白真如。她引外人入内,难不成只是为了毁灭这里?她身为一国大将军,愿意放弃所有权势,就为了摧毁自己的母国,这种可能性极小。我还是倾向于,她想要整个女国。是不是后来有了什么变故?还是额什丁和卓其实一直在骗她?”
海塞姆替她翻译了这个问题。
帖木儿汗看了庄申一眼,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额什丁和卓的目的是彻底摧毁女国,将此地变为废墟焦土。嚣张女人则是为了在此地至高无上的权力,为此她不惜改变信仰,信奉玛尼教。
但是进入女国的方式和卫城高台空间那一幕实在震撼。在见识到女国的繁华与不凡后,帖木儿汗改变了原先与额什丁和卓的约定。身为君主,他不想毁灭这片神奇的土地,只想占为己有。
为此,帖木儿汗与他野心勃勃的故人之子有了分歧。
正要询问额什丁和卓去向,只听一声带着戏腔的“先祖”如午夜惊雷般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