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云平(GL)(494)

作者:吃饱喝足好睡觉 阅读记录

她已经失了先机,是无论如何都刺不下那一剑了。

她刺不下去的原因,不单单是因为看见那条右臂。

——更因为那突然出现的少年僧人。

——用他仅剩的那一只左手。

——赤手握住了剑身。

第一百六十六章 :岳峙渊渟

那少年僧人没有说话,他也不需要说话。

他立在那里,右边空荡荡的袖子随风摇摆,同薛灜怀中的那条断臂一道落在云平的眼中,显得那样讽刺和残忍。

云平怔怔看着他,那目光夹杂着几分怀恋,似是在透过薛少尘的脸去看另一个人。

她知道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有些路一旦走了,就绝不能回头,一旦回头只能瞧见残垣断壁,满目萧然,举眼望去全是遗憾。

——更会动摇自己那颗本就摇摇欲坠,不稳定的心。

所以君莫笑死了,她告诉自己,这是她必须要复仇的理由。

所以汤哲死了,她告诉自己,她已经没有办法停下了。

可当薛少尘再度站在她面前,这样目带凄然慈悲和怜悯看着自己的时候,她的心终于苦痛难捱起来,再也无法欺瞒自己。

——江折春!江折春!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云平那手握着剑,人生诸般种种竟如走马灯一般从自己面前划过。

她坚持了这么久都没有回头,此刻一回头,竟叫她苦笑起来,怅然若失,那笑声悲戾绝望,讥讽不已,她想起一切的源头,那笑声在呼号的北风之中,显得那样痛苦和戚然,又是那样无力和无奈。

她明明在白日之中,却好似堕进了无边黑暗的地狱里去,永远逃脱不出。

——不该复仇的。

她想。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复仇。

她应该带着苦,带着痛,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不为人知地,孤零零死在那荒岛上。

若使当时身死,现下的苦和痛就不会这样翻倍涌来。

她只当做她的兄长和如父恩师尚还活着,宁可怀带着绝望和恨意死去,也好过现下。

好过如今。

她动摇了。

她终于动摇了。

她的目光转向那少年僧人,看着他那张和汤哲有几分相似的面庞。

——她的剑已经快握不住了。

“净台。”云平的声音低哑,苦笑出声,“净台!是我对不住你……”

那少年僧人的目光依旧带着慈悲和怜悯,像是在乞求云平,乞求云平宽恕他的父亲,宽恕他父亲的罪过。

他的手一刻都没有松,那锋利的剑刃已经割破他的手掌,染红那僧袍,那鲜血的红触目惊心,那红好似有温度一般能将人烫伤,烫在她心上,烫的她生疼,叫云平想起那天马车里安静不动的汤哲。

也叫云平想起那天那少年失去的右臂。

他与云平静静对视着,随后扬着头颅,目光坚定地,屈膝对着云平跪了下去。

云平没有办法再说什么,她看着薛少尘那空荡荡的右边袖摆,好似一只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声音已带着嘶哑,双手颤抖,只能喃喃道:“起来,净台,我求你,净台,我求你……”

“你饶了我吧!”她好似魔怔一般看着薛少尘那张脸,又或许是透过这张脸去看另一个人。

那少年僧人没有说话,只是赤手握着剑刃,一寸一寸将它从薛灜身体里抽出,他的额上满是汗珠,可面上满是平静和慈悲的笑容,那手掌被利刃割破而流出来的血一点点沿着剑身滑落,滑落到少年僧人纤细的腕骨上,滑落到他腕上的那串红玉佛珠上,最后顺着佛珠上的穗子落进地里,同薛灜的鲜血融在一起,谁也分不清了。

北风肆虐,严寒刺骨,那森冷浸透了云平的身体,将仅剩的一丝热意从她骨子里彻底剥离了。

云平失去了理智一般,松开了手,任由那剑叮当一声落在混着冰与血的石板地上,她狂笑起来,笑得那样凄苦,笑得那样绝望,笑到最后,她终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虽竭力不让那泪水流出,可还是不能控制住,失声痛哭。

她的手陷进地面上的积雪,指尖发红,头颅却高高扬起,对着天地苍穹哭喊。

“老天爷!你饶了我吧!”

她求老天爷饶过她去,老天爷就真的会饶过她吗?

她前半生的开头是幸福的,虽然不曾有如今的本事修为,也没有如今的财富权势,可她的生命是那样快乐和自在。

然后一夕之间,她的这一切全叫怀揣着恶意的人夺走了,她向命运哭诉,乞求,求上苍怜悯,分得一丝垂怜,她要复仇,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面目全非,不择手段。

于是她摇身一变,变成另外一个人,从地狱里爬了出来,用精致华贵的皮囊包裹住肮脏腐臭的那颗心,用精巧华美的谎言粉饰着自己真实的目的,她卑鄙无耻,欺骗利用,她发誓要将自己的苦和痛百倍偿还,她发誓要叫自己的敌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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