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境(27)

“我打算去一趟王城科研部的旧址,”时南叹了口气,对原牧笑了笑,“因为那里需要出入批准,我还得先去一趟王宫,估计最快也要两天。”

说到王宫的时候时南的神色明显有些闪躲,原牧看着时南,仿佛看到了当年空降科研部直接成为总指导的他,黑发的青年一副怯懦的模样,看到自己的时候弱气的笑了笑,连自我介绍都是磕磕绊绊的。

这么多年了,即便是新年,时南也不太回去。

科研部的重担压在他的头上,又像是一个解脱,让他不用去面对王城里那位高高在上的人。

“我去好了。”

片刻后,原牧说。

“你去?算了吧……”时南摆手,“你手头的工作不是还没完成吗?周期推测表已经到尾声了吧?不是说过几天就要去潮汐博物馆宣讲吗?”

“收尾让项目司的司长来做就好了,这回要是再丢了,我也不用挂着这个头衔了。”

因为工作时间而扎着长发的女人点了点自己的膝盖,目光在办公室与大厅的隔离门停留了一会,最后不容置疑的说:“我去比较合适。”

时南思考了几分钟,最后还是答应了。

“军部已经把最近肃清的一些红丸体运到这边了,等你去旧址把资料带回来,再成立个小组。”

“好。”

距离那次文件丢失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最后的两个月原牧甚至推掉了在亚风学院的课程,打算明年一次补齐,去完成手头上重来一次且庞杂的工作。

这一次的出门,便显得有些久违。

乘坐科研部专用的飞行舱抵达东区的时候,饶是裹了厚厚一层的绒衣,原牧还是被扑面而来的冷气吓了一跳。

东区的的气候不是很分明,春秋两季短暂的如同一闪而过的流星,而漫长的夏季和冬季如同漫天的尘埃,让人躲也躲不掉。

加上王城扎利托大多数的建筑都是白色,大雪铺上厚厚的一层,像是把什么都变成最初使的状态。

东区的王宫不在城中心,而在城郊,在远处就能看到最显眼的那个白色尖塔钟楼,顶端是一颗流金的圆珠,没有阳光也熠熠生辉。

去王城没有班车,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古老的马车,檐角挂着的铃铛随着马奔跑的频率而晃动着,右边的一扇窗是坏的,滚滚的风雪吹进车厢,让原牧一下子就想到好多年以前的事。

那时候去王宫的路比现在还要长,飞行舱也没有普及,长途的巴士因为发动机劣质的缘故而声音嘈杂,车厢里全是人待久了的味道,孩子的哭声,大人的交谈声,不是混着几句粗话,仿佛汇成了一道惊雷,把她震的双耳发疼。

最后坐的马车是小辆的,她还小,抱着她的女人缩在一角,生怕颠簸的时候把高烧的她吵醒。

其实根本睡不着。

风铃实在太吵了。

风铃实在太吵了……

原牧透过窗看着那串生锈的风铃,离王宫越近,四周就越冷清,街道和人群都纷纷褪去,仿佛最古老的世界从眼前展开大门,睽违已久的恐惧感又袭上心头,掺杂着丝丝缕缕的叹息,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板下了车。

白色而弧形的围墙外是整齐列队的守卫兵,原牧递交了身份证明,慢慢的往里走。

从弧形的大门进去之后,前方有一个撑着伞的身影,看到她来了,低头鞠了一躬,恭敬的说:“原小姐,我带您走。”

原牧颔首。

她的伞是一把碎花的直柄伞,看上去洋溢这少女的气息,和她整个人显得违合十足,临走前,海洋司的实习生匆匆递上的伞,她道了声谢,就拿走了。

走在她前头引路的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女仆,穿着灰布的棉裙,走的不急不慢。

王宫里白茫茫一片,如果不是有人在道上扫雪,会让人觉得这是一座荒芜的雪场。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那位女仆转身冲原牧鞠了一躬,就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

面前是一座拱形的殿宇,每根大理石柱上都雕着精致的浮雕,台阶很长,原牧撑着伞一级一级的走了上去,她垂着眸,仔细的看着脚下的砖块,新雪落在上面,却没让人觉得滑,有些砖块有裂痕,有黑渍,像是突发了什么事故而遗留下来的,常年累月都清理不干净。

台阶很长,她走的很稳。

推开那扇彩绘的玻璃门,里面确实漆黑一片。

原牧站在原地,几秒后,西侧有人点了一盏蜡烛,紧接着一盏接连一盏,直到顶上的蜡烛都被点燃,如同慢镜头,把整个充满玻璃质感的宫殿慢慢展现在她的眼前。

宫殿中间有一个一尺高的圆台,上头铺着厚厚的红色绒垫,从绒垫上又垂下来许多彩色挂布,有人躺在上面,搂着一把小提琴,神情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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