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697)

作者:看长亭晚 阅读记录

“司命没告诉你们?”谭一行手握短剑,遥指京观道,“那里头不仅有代人,还有被强掠去的宋人、和月人、魏人。他们都被代国的法师们做成了行尸走肉,投放到战场来。不但如此,他们的血中带着剧毒,一旦浸到泥土中,此地生机断绝,便再也长不出东西来了。若是不甚污了河水,连带生灵也要遭殃,必须截断水流才行。看,面前这荒原,就是他们的杰作。”

马儿们有些躁动不安,在原地刨了刨蹄子。灰牛再度迈开四蹄,朝着夜色尽头的大地而去。洛元秋坐在马上,仍不住回望那骇人的京观,道:“难道就这样一直堆着?”

谭一行道:“等过几日风向变了,就能引雷火将其焚烧,以免飞灰随风入关内。”

洛元秋心中一跳,一股无名业火燃起,低声道:“你是说,现在他们仍抓活人去做成……做成行尸走肉?”

白鸟从她肩头飞离,在高处盘旋警戒。确认一切如常,才下降飞回。灰牛领着她们绕过土坡,又向西南而行,走了不知多久,最后在夜色遮掩下攀上了一处高地。

谭一行这才开口:“嗯,现任代王自诩古越皇族之后,妄图效仿那位先王翊一统八荒四海,恢复昔日故国荣光。他手下有位祭司,传闻能见过去未来。他从北冥的古战场中得到了一具千年不朽的尸体,潜心钻研多年,终于找到了能让人化为行尸、肉|身不腐不败的办法。”

洛元秋深吸了口气,感觉那风声都变得尖利起来,像是有人在惨叫哭嚎。景澜一路沉默不语,此刻却心有所感,下马走到她身旁,无声地握住了她的手。

“这办法只对活人奏效,对死人却是无用。”谭一行盘腿坐在牛背上,自言自语道,“但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即使是在人间,也像身在炼狱里,活着的每一刻都痛苦万分。”

夜幕下可见不远处火光隐现,想来就是谭一行所提的参玄关了。这座关隘竟建在高崖峭壁之上,堪称一道奇景。其下水流涛涛,如惊雷疾奔,声势浩大。唯一入关之路便是那座吊桥,蛛丝般连接两岸。

谭一行道:“我说了,他们不开参玄关,任何人都进不去代国。”

景澜收回目光,道:“宋与代之间本无甚么深仇大恨,若论起来,几百年前本是一家,代代都有姻亲相连,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谭一行道:“也许对也许不对,但都与我无关。我不是宋人,也并非代人,早在此事发生之前,师门便已离开了此地,唯有师伯师叔因誓约所束暂守于此。后来他们不甘寂寞,就又收了我们几个徒弟。我们这一派都受誓约牵制,不得不守护宋国,直到最后一位君主死去,才能解除誓约。”

说完她从下了牛背,转身看向洛元秋,道:“我没有看错,你身上也有一道誓约留下的印记。这便是你一心要带族人回到故乡的原因吗?”

洛元秋眼中一震:“什么印记……”

谭一行双眼微微发亮,指着手腕道:“原来你不知道么?它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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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洛元秋回去之后便找到何依,本想询问她誓约有关之事,却始终开不了口。弄得何依疑惑不已,最后只得将人放回去了。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洛元秋坐在山顶,眼前便是高天流云,奈何心总静不下来,说是不在意,又忍不住去想。景澜在她身旁执树枝随意乱画,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便说:“就算没有誓约,你不是一样会送他们回北冥的吗?”

“我只是觉得这一路太辛苦,他们本不必如此。”洛元秋扶额道,“留在陈国也没什么不好,千里迢迢去北冥做什么?”

景澜身子一斜,懒洋洋地靠着她道:“只要长生不老的传言还在,有人深信不疑,无论在哪国他们都难逃一劫,下场都是一样的。”

洛元秋心中有些茫然:“真是这样吗?”

“不如干脆带他们离开,不然启国的事总会再一次出现。”景澜答道,“走的远点,那些想打长生不死主意的人鞭长莫及,他们自然也就能安生度日了。”

洛元秋被她安慰了几句,心中那点无来由的郁闷散了些,道:“我只是不想莫名其妙被人牵着走。”

她这么说倒也没错,誓约本是一道束缚,如锁链般将起誓之人与应誓之人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但洛元秋却不知道这誓言是何时立下,又是对何人而立的。她平生少有约束,现在就好像飞鸟被无端绑住了一般,越想越觉得烦躁。

景澜道:“不是你被牵着,是应常怀被牵着。就是不知,握着绳子那头的又会是谁。”

洛元秋耐下性把所识之人一一猜测了过去,最后说:“是应……会是她师父吗?不是说曲善同情应常怀的身世,这才把飞光送给了她,或许她曾在师父面前立下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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