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酒(5)

作者:行山坡 阅读记录

陈若安的腰板塌下来,晃动手腕,保护相机,但是焦香的谷物味道从酒里飘出来。

“坐这边来。”宋辞喊她,她的头靠在床头,小小的角度向上仰。看向陈若安时半眯着眼笑,脸颊上的红晕便无限地延长。

某种认知告诉自己这是陷阱,陈若安不动:“干什么?”

宋辞抬手拍了拍身后的墙:“这里能靠着。”

理由给得很充分,陈若安挪过去和她坐在一起。又碰杯,黑色和透明的酒,瓶颈碰在一起,但举杯的只有宋辞。

看她肆无忌惮地饮酒下肚,看酒精划过她的喉咙,听她放下酒瓶之后稍微加重的呼吸。看她肤如凝脂,在暗黄的灯光下变得愈发亲近,一天之前还在仰望的人,好像一瞬间就坐在身边。

“骗酒啊?”宋辞假装嗔怪她,陈若安咬着舌尖摇了摇头。

相机还挂在脖子上,宋辞拿过来看,无论是她自己还是风景,都一张张认真看过去。绳子不够长,陈若安凑过去和她一起。

“你很喜欢摄影吗?”

“喜欢。”

“为什么呢?”

“可能……”陈若安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成人礼那年父亲送她相机,从此就自然而然地和相机为伴,像早就磨合好的朋友。

半晌,她想出当下的答案来:“可能喜欢记录吧,回忆就清晰一点。”

“唔。”

这个话题就停下来,陈若安不知道她的看法。你喜欢留住回忆吗?她没问出来,她觉得宋辞一定会摇头,宋辞好像天生就是擅长忘却,擅长一直往前走,只着眼于当下的角色和舞台。

“你去,坐在那儿,”宋辞指了指地面,那是整个屋里离床最远的一小块地方,“床当成舞台的话,这个距离行吗?”

陈若安点点头。

宋辞把酒统统放在床边的地板上,站在床上,背对着陈若安,去解自己衬衣的纽扣。总还是要在服装上有些设计感的,半松不松才合适,在适当的时候垂垂露出肩头。

陈若安没动作,她仍然靠在床头看她,只跳给她的舞蹈,从解开第一颗纽扣开始入戏,陈若安突然发觉自己深爱这种暧昧的过渡时期。

宋辞转过身来的时候,正对上陈若安的眼神。

她歪了歪头:“怎么了?”

“没,觉得很荣幸,能做你的观众。”

陈若安的真诚总是突然出现,或者说一直潜伏。好吧,宋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照镜子一样,露出对她而言很罕见的认真的表情来。

“你不用这么想,”她说,“就算没有你的工作,我也很乐意跳舞给你看。”

宋辞把鲨鱼夹拆掉,从口袋里掏出头绳来绑头发。她不看陈若安了,后面的话,看向窗帘的缝隙。

“你欣赏我,我需要你,所以说是回报也好吧。”

陈若安听见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她看着宋辞的手上下翻动,在头绳上打了个结。从侧面看她,说话时双唇微启,好像画面和声音分别走进陈若安的脑袋。

你需要我?什么呢?

“想拉开窗帘吗?”宋辞说。

回神了,陈若安说:“都行。”

她拿着相机下去了,靠着墙壁坐下来。宋辞说,放歌喽?

陈若安把相机举起来。

她从没清晰地告诉过宋辞她究竟想要什么样的舞蹈,也没说过项目完整的样子。一切都很自由散漫地向前走,从认识你发展到这间屋子,发展到这个夜晚,陈若安觉得这也对,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该是对的。

宋辞像一只蝴蝶。

不规则的白色衬衣好像早就成为她的舞伴,在小小的一方“舞台”上纵情翻飞,肆无忌惮地展现她与生俱来的洒脱。女人是有自己的独一份风韵在的,就算因舞台太小施展不开的东西都变成设计,险些掉下去的时候,折腰向半空中的时候,陈若安无一不在镜头后面屏息,但一次都没有上前。

那是蝴蝶的牢,也是宋辞的牢。

很多时候她足够开心,甚至蜷缩在床的一角。在她的天地里她是忘我的,行云流水的动作和音乐互相配合,陈若安萌生出一种感觉来,这样美的形体就一定要跳舞,是舞蹈这个行业选择了宋辞。

她是快乐的吗?看着她的舞步,陈若安突然读出茫然来。用不停地奔跑来掩饰迷茫吗?她说不清楚,仅仅是身体语言来表达似乎有太多留白。

宋辞跳舞的时候,好像更接近疯狂,更别提音乐的高潮。

高潮过后是骤停,宋辞跪倒在床上,全身卸力地后仰,折纸一样倒下了。

安静就这样突然造访,陈若安按停摄像机之后,久久不能平复。

半响,她起身走过去,她在想这么压着腿会不会很疼,她走过去拍拍宋辞的膝盖。

宋辞睁开眼,她还躺着,脸上露出如愿以偿的表情来。

“这支舞是之前编的。”

“到这里就没有了吗?”

宋辞点点头:“不过现在的话,可能要改一改了。”

陈若安有点看不清她的表情了,她现在痛恨自己的近视。改什么?如果她的理解没错的话,宋辞已经走出来了吗?

她觉得不能不问了。

“为什么改?”

宋辞笑了,她晃晃陈若安的手臂:“还满意吧。”

陈若安的那条胳膊好像没了知觉:“满意。”

宋辞跳舞有她自己的框架在,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地呈现出来,衔接也是清楚明白。而衬衫和长裤又丝毫没有吞掉四肢的形,这些都太合适了,合适陈若安的构想。

宋辞重新闭上眼:“这就好了。”

“困了就睡吧。”

“还有多久日出呢?”

陈若安把相机收纳好,内存条拿了出来:“到时候我叫你。”

宋辞点点头,终于把折在下面的腿拿出来,整个人蜷在床的边缘。

突然想起什么般,陈若安问她:“你想洗澡吗?”

“没力气了,”宋辞的声音闷在枕头里,“你抱我过去吗?”

陈若安愣住了。

“不过这里好像没有洗澡的地方,睡吧,反正没几个小时可睡了。”

陈若安的呼吸回归正常,这里没有洗澡的地方,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别的什么,但还是长舒一口气。

“好。”

她背朝宋辞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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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私心,想要把你们都拉入那个山顶上的夜晚

只是不知道做到几分,那种氛围带给你们几分

只能说尽力了哈哈哈

第4章 逸乐人生

从越山回来,陈若安的工作总带着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视频从内存卡里读出来,她一次也没有打开。因为知道自己会陷入那晚的回忆中,所以干脆避开,仿佛是为了效率。不能再熬下去了,晚上十一点,她从图书馆出发回了宿舍。

“有日子没见你这个点儿回来了。”孟习说。

“有吗?”陈若安数了数,“也才两天。”

“啊……忙得日子都过不清了。”

孟习忙实习的事,陈若安忙比赛,其实大三已经没有什么课程了,只不过大家各有各的忙。

坐在椅子上,陈若安迟迟没有动作。内存卡在她指尖转来转去,她总有一天会面临宋辞的离开,从忙碌中抽身后,这个想法毫无办法地占据她的思想。宋辞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宋辞和她算是朋友吗?

说来奇妙,第一次相遇那天就觉得成为了她的朋友,到如今反而不敢肯定了。

但她还是觉得还应再见一面,就算是为了归还内存卡吧。

查到《燕勒山之歌》的场次,南安场,还有明天一天。

可她们唯一的通讯方式是微信,陈若安发消息过去,宋辞不回的话,那就是失联。

“还内存卡给你。”

“你在酒店吗?”

“?”

“我在剧院门口。”

发最后一条过去之后,陈若安把手机装回去。她在清河街缓慢地踱步,若不是今天还没天黑,这情景恐怕要和那一天重合。宋辞一直不回消息,两点开场的话怎么也应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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