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漂亮的眼隐在云雾里，也变得缭绕不明，真正有了岁月的痕迹。

这一刻，赵虞君突然意识到，六年多的空白期是存在的，陆凝烟跟她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显然已经有了明显的差别，她不应该站在回忆里，用不变的眼神注视着她，要求着她。

同样。

在对方的眼中，她应该也是一样的。

“我不是那个解释……”赵虞君正要解释又或者是认下，就跟过往的每一次一样。

接着她们会回家，应该是回陆凝烟的租屋里——她虽然不穷，但如今的存款并不支持她在房价高昂的容市买房。

并不是赵虞君吝啬，要不起酒店，或者不想带对方去自己那边。

只是陆凝烟也有她自己的骄傲。

提到过两三次都被对方带过，赵虞君也选择尊重，不强求。

然后再是热情似火的一场，她留下信息素，对比学生时代的青涩，已然成为成年人的两位则要放纵得多。

想如何便如何。

多次下来，身体明明已经非常适应这种节奏，甚至是惬意的，但两颗心却仿佛越来越远。

远不如当初偷偷拉个小手就会害羞的年龄。

“我们的确在谈恋爱，但恋情之外，也有各自的生活，工作——不是幼儿园里在模拟家家酒。”

陆凝烟又道，“赵虞君，我的人生轨迹跟你不一样，我需要自己负担自己的全部还有未来，不像你，上头有父母兄长盯着，随便做什么哪怕是胡闹都有人替你收拾烂摊子，更不会饿死，你只需要躺着就行了，真轻松啊，而我们重新在一起，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希望我们的恋爱是轻松愉快的，因为我很忙很累，我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争吵，但现在你的反应叫我觉得特别的不成熟，我很累，真的很累，你别再来加重我的负担了。”

“赵虞君，别让我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重新跟她走到一起吗？

陆凝烟这段话太长了，长到中间明明有好几点赵虞君都可以插.入，或反驳或安慰的。

比如她不像对方说的那么一事无成、那么差劲；她也一直在努力适应她的节奏，做出牺牲和改变，而非是要给她压力……

但无论哪句，对方显然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而且这一口气流畅地下来，更有种，刚刚所说的一切都压在她心里很久很久的错觉，积怨已久，只是现在，她借助这个机会一口气发泄了出来。

赵虞君的脑袋有些乱，年少时的爱恋，她自然是知晓陆凝烟的经历，爱慕她亦心疼她，但是……

尚不等她将这些情绪都理清楚，陆凝烟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Omega站起来，拧灭了手里的烟，那点零星火光消失，映得她的眸子愈发清晰。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应该知道的，如果你以前还不知道，那现在也应该知道了，反正你能接受就接受，如果接受不了，我也同样不想再跟你争吵了。”

顿了顿，Omega的声音竟显得如此的冷冽，“赵虞君，我们分手，往后各走各路。”

轰——

什么声音在脑袋里炸响，赵虞君只看到，在自己眼前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危楼，一瞬间轰然倒塌，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扶一下。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陆凝烟丢下这句就走，冷酷漠然。

只留下赵虞君站在原地，仍在收拾大楼的碎片。

……

这其实不是陆凝烟第一次提分手。

学生时期她们就是这样的，分分合合，合合分分，那时候陆父尚没有倒台，陆母更抛弃这个女儿还带走了大部分的财产没有离婚再嫁。

彼时的陆家是和谐的，更是富裕的，一切生活的重担都不曾压到陆凝烟纤细的肩头上。

她在学校里是好学生、是乖乖女，在家里，也是千恩万宠教养着长大的小公主，难免会有些被宠出来的小性子，但跟她不熟悉或者关系一般的人都不知道，只觉得她脾气好好，唯独最亲近的人，才有资格承受她时不时突然发作的坏脾气。

学生时间多数的烦恼在如今看来可能都太幼稚，对现在的陆凝烟来说更是不算什么。

但小公主作起来，脾气上头，哪里不满意了，跟赵虞君提分手那也是常见的事。

不过那时多的是口头上的闹闹，大部分原因也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看来都十分好笑，多则两三天，最短的时候，一个课余自由活动的时间，她们便能再次黏到一起。

当然，这其中都是赵虞君低头去哄。

一开始还有些稀奇，但逐渐地，众人好像都习惯了一样，谁还记得曾经的赵虞君也是那样骄傲、值得被仰望的存在呢？

比起学生时代的打打闹闹，从眼下更成熟的陆凝烟嘴里说出的这三个字，显然更为严重。

赵虞君沉思了半宿，翌日清晨依旧敲开了陆凝烟家里的门，带着热腾腾的早餐。

“小烟，我错了，以后我不会再问你的行程。”

这一次，同样是赵虞先想低头。

跟过往的每一次一样。

屋里陆凝烟看了她一眼。

这晚Omega似乎睡得不错，半点没有为昨夜的争执所困，穿着居家毛衣的她头发披散，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柔软，甚至是容光焕发。

最后，那视线落到赵虞君带来的早餐上。

“进来吧。”

如蒙大赦。

原谅了。

“吃过早餐了吗？”陆凝烟问。

“没。”

“那一起。”

赵虞君跟着走了进去，“嗯。”

等用完早餐，Omega柔软的手又覆在了Alpha脖颈上，吐气如兰，“今天我放假，留在这里？”

多么正常的语气啊，仿佛昨天的争吵从来都不曾发生过。

一切都只是赵虞君的一场梦。

今日梦醒了，世界依旧按照原定的轨迹进行着。

赵虞君沉默了片刻，“好。”

是主人给听话狗狗的奖励，只要匍匐在地上摇尾巴就能够得到。

多么荣幸啊……

唯独不能作为一个人。

……

过程依旧是炙热而滚烫的。

跟过往的每一次一样，一场情.事结束，唯独等到浴室里，水温一下子没调过来，骤然席卷全身，浇灭了肌肤铱哗上那点灼热，赵虞君恍然才发现——

那些覆盖在身体上的柔软滚烫不过是虚假，她那一颗心始终都是冷的。

而且这分明是两个人的事情，但作为Omega的陆凝烟腺体出现了问题，无法分泌信息素，最后屋里和浴室留下的都只有赵虞君这个Alpha一个人的气味。

没有Omega气味的引导，但在欢.好的过程里依旧会释放一些，很微量，残留在空气里，一方宛若春梦般了无痕迹，一切就仿佛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不知道是对是错……

水流落过，连对方残余那点丁点属于对方的气息都要冲刷下去，水珠又溅落在脸上，模糊了情绪。

分手两字一出，昨天一整晚赵虞君都没怎么休息，早上虽然带了早饭过来，又受陆凝烟邀请，但其实也只吃了一点点，到现在，胃里好像正在痉挛，又有什么正翻涌上来。

她开始难受，疲倦，好像体会到了那种陆凝烟所说的很累很累的样子。

不太一样，又似乎就是一样的。

一下子。

她只是——

忽然不喜欢成年人的恋爱方式了。

甚至。

呕——

恶心，厌恶。

她想。

出问题的或许不是陆凝烟的腺体，而是她，她自己整个人——她正一点点变得不像人，开始像一条狗。

……巴浦洛夫的狗。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修个BUG，小陆性别从Beta改成Omega，不过是腺体有些问题的Omega，无法散发信息素，不能体会AO极致，正文写的就是Omega，太久远了我给忘了_(:з”∠)_

也不是非得整点阴间活，只是从前面的铺垫来看，这对真的BE才比较合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