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番外(297)

作者:大世界 阅读记录

顾昭大惊。

这是化僵了啊。

何为僵,僵是人死后,死不瞑目衔一口不甘的怨炁在口中,尸变而成僵,嗜吃人和家畜的鲜血。

顾昭将目光看向那鸡舍里的鸡,意外的发现,那几只鸡叫得小声,却毫发无伤。

凝神一看,虽然这人面目可怖,浑身却无一分一毫的血腥之炁。

……

不单单顾昭在看周达,周达也在看顾昭。

被人瞧到了,被人瞧到了......

他脑袋里乱成糨糊,数道杂思纷沓而至。

咬了他,撕了他……血,香喷喷的血,能吃到香喷喷的血,还能将人杀了,那样就没人知道自己死了......

再抬头,那双灰白晶透的眸光漫上了血红,他狰狞着脸,嘴角抽动,脖子僵硬的歪扭,露出越来越长的獠牙。

顾昭心里警惕,目光朝他咯吱咯吱作响的手指看去,就这么眨眼功夫,那暗紫色的手上已经长出了黑色的指甲。

指尖锋利,上头隐隐有阴煞死炁环绕。

要是被这样的指甲盖戳到了,就算不死也会染上尸毒,染了尸毒,便也成了僵。

到时,整个靖州城定然大乱。

顾昭庆幸自己今儿特意寻过来,心神一动,一道黄纸朱砂的符箓出现在食指和中指间。

还不待顾昭有动作,只听屋子里有“啪噔”的一声声音传来,就像是木头凳子落在地上闹出的动静。

夜里安静,这动静声显得格外的大声刺耳,引了顾昭和周达的注意,也打破了刚刚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顾昭眼瞧着化僵的这人僵僵又急急的裹了地上的衣裳,带了手套,僵直的身子朝发出动静的那屋去了。

中间,他回头瞧了眼自己,似乎是叹了口气,那漫上血红的眼睛也重新变成了灰白晶透。

因为这,顾昭思忖片刻,收了手中的黄符。

……

屋里。

周达将板凳扶了起来,问道。

“怎,怎么了?有事唤我吗?”

江香兰不安,“没,刚刚听院子里鸡叫得厉害,这是怎么了?”

周达沉默。

片刻后,他老实道。

“我有点馋,难免贪看了它们几眼,这等家畜小东西,往往比人还灵醒,可能是被吓着了。”

江香兰嘴角颤颤,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老花的眼里都是担心。

“吃了吗?”

“没吃。”

“怎么不吃?”

“母鸡要留着下蛋,给你补身子,公鸡血有点烈,不敢吃。”

江香兰又哭又笑,最后抹了把泪,只喃喃道。

“老头子,你走吧,走吧......”

“遭罪,太遭罪了,你只知道不放心我,我,我也不放心你啊,要是你没忍住,一不留神犯了大错,别说下辈子赎不赎得清罪孽了,你说不得连下辈子都没有了。”

她一想起傍晚时候,自家老伴儿瞧着隔壁那牛娃的眼睛,心里就惊得厉害。

眼下他还能控制得住,明日呢,后日呢......他能保证自己回回都清醒着吗?

江香兰这般想着,也将话问了出来。

周达沉默。

他想起方才,就在刚刚,他是真的起了杀心,惧怕被人发现是真,但心里的那道暗喜也是真,好像他寻到了借口,可以放纵身体里缠绕在心口的缰绳和枷锁。

江香兰去推周达,“你走吧,别担心我了,我也没多少活头了,咱们还剩这处宅子,我瞧着那赁在咱们隔壁的张家人就很不错,尤其是葵娘。”

“我去和她们说说,立了字据,回头给我送终,我把这屋子送给他们,左右海子都不回来了,谁给办后事,我就把宅子给谁。”

她声音含糊又凄凉,最后道。

“老头子,你跌倒那天就该走了啊,念着我作甚,念着我作甚啊!”

“唉。”周达长叹。

“就是我想走,我也不知道怎么走了,那天我就想着不能死不能死,摔了一跤,躺在地上心里着急得很,就像是簇了一团火,然后就自己起来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命大,第二日第三日便发觉自己的不妥了。

他吃不来食物,瞧着别人会盯着人家的脖子处瞧,那儿有噗噗噗又旺盛的血气,多瞧几眼,他的嘴里就会冒出尖牙。

更主要的是,他长出尸斑了。

周达叹了口气。

怕自己会臭,他还每天晚上往自己身上搓雪。

......

外头,顾昭听着这老太太和老爷子说话,面上恍然。

她想起那日买鱼时,阿庆嫂子说的话,原来,那跌了一跤的周伯不是没事,而是死得不放心也不甘心,死不瞑目,一口怨气哽在喉间,最后魂魄不离体,化作了僵。

想到这,顾昭有些惆怅。

她想了想,抬手敲了敲屋门。

虽然这周伯周婶的情谊让她心里难过心酸,不过周伯如此情况,确实不能留下来。

……太危险了,尸毒不比其他,要是一不留神,整个城都得乱了。

……

“叩叩叩,叩叩叩。”木门被敲响。

屋子里,还在伤神又难过的一人一僵陡然抬头,目光看向那被敲响的木门,一时间,江香兰又是意外又是揪心。

谁!

是谁这个时候来他们家了?

周达想起刚刚那攀在围墙上的小子,那时,他眼里一片红光,依稀瞧见,那小子手中拿了一张黄纸,莹莹似有光。

周达若有所思。

是符箓?

……道门中人?

罢罢,该来的总该要来,该走的总是要走,枉费他活了数十载,还是堪不破。

“你别担心。”周达安抚了江香兰一句,僵着身子到门口。

他拉开了屋门,一下子就有风炁涌入,顾昭伸手一拢,那蓬勃欲入的风炁瞬间化成一道风龙,倏忽的被一把拽住,方向一转,转而朝外头呼啸而去。

顾昭提着六面绢丝灯,笑了笑,“打扰了。”

周达和江香兰愣神,两人还在为刚刚那道风气化龙的转头而怔楞。

顾昭进屋,转身将门阖上,这才将目光看向屋里的两位老人。

这屋舍有些年头了,许是屋里一直有病人,屋里的空气并不是太好闻,除了药的苦涩酸味,还有一股腐败陈朽的味道。

那是上了年纪的人惯常带有的味道。

桌上搁了个藤壶,旁边一盏白瓷盏,里头斟了水,微微还有热气冒出。

这周伯,他当真在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在照顾周婶。

江香兰还有些结巴,“那风,风,风怎么自己跑出去了?”

顾昭回神,解释道。

“我听说您病着,今夜风大,还是不吹风来得妥帖一些。”

江香兰愣愣:“噢噢。”

周达灰白晶透的眼睛看着顾昭,这下,他确信自己方才眼睛满是红光时,确实是瞧到了这小郎手中的黄符。

他不禁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乱来。

江香兰也反应了过来,有些忐忑的看着顾昭。

“道长,你是来抓老头子的吗?”

还不待顾昭说话,她自个儿又急急的摆手,“不是不是,老头子他没有害过人,他就是跌了一跤,也不知道怎地就成这样了。”

因为久病,她形容有些不雅,面色苍白,鼻翼间带着几分的青,一头银丝梳成辫子扎在后头,许是刚刚躺过,头发已经凌乱,眉心紧皱,手微微有些颤抖。

眼睛布满红丝又有些水肿,瞧过去可怜极了。

顾昭连忙道,“我知道,您不要着急。”

江香兰瞧了一眼旁边裹得严严实实的周达,又看了一眼顾昭,目露凄苦。

“道长,老头子都是因为不放心我,这才死了都不安生。”

周达这时说话了。

“都说了,这也是上天怜我,知道我不放心你,这才特意许我回来多照顾你的,哪里有什么死了都不安生的事儿?瞎说!”

“我心里欢喜着呢!”

他声音有些僵,却仍然努力捊直自己的舌头,让声音更正常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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