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忍的书卷猛地一抖，上面的竹子尽数掉落，留下两把只能够反握的小刀，刀体阴森森一片，常忍猛地弹起，将一把刀扔向雪中狐，在她用剑格挡的空间，已经近身到了雪中狐的面前，幸得雪中狐反应迅速，再次用剑向下批去，这才勉强接了下来。

常忍接住刚才扔出去的那把剑，试探了雪中狐的武功一番，原以为她会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

“呵呵，原本名誉天下的雪天娇，雪小将军，如今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贻笑大方！”常忍倒是突然高兴了起来。

“我？沦落到哪种地步，你是说我沦落到了居然成为天下商行的掌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种高高在上的地步吗？那可真是多谢您的好意，只不过，我如今就算是到了这种地步，也比你只能留在鬼城等死强的多吧！”雪中狐句句话直往常忍的心窝子上说。

“哼，我是说，你这个人从前是个武痴，万万没想到如今却成了自己以前最看不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你说好笑不好笑？”常忍道。

这句话的信息量十足，雪中狐面具下微微眯起眼睛，“你认识我？”

“雪天娇，何止是认识，你以为能够让我为雪傲天那个阴晴不定的君王做事，除了我的妹妹，难道就没有别的原因吗，你总是觉得将军府的灭门都是别人的责任，难道你们当真一点问题也没有吗，你可真是清高，一家人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简直令人想要呕吐，你与你父亲更是让人觉得恶心，想要成为每个人的救世主，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被你的拯救，弱者怎么了！”常忍十足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不光活了过来，身上那副令人厌恶的气息还是存在！

“嗷！”雪中狐并不打算追问下来，想来又是当年自己好心办了什么坏事，让人记恨上了，可她不问，并不代表常忍会不说。

“我当初和妹妹走投无路，入将军府为奴，妹妹是你母亲的侍奉丫鬟，我则是在将军府喂马，你们嘴上说着人人平等，可是呢，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当初西南战事吃紧，我也想为国效力，分明答应的好好的，为什么又反悔，说什么我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废物，上了战场也是拖后腿！你们！简直是虚伪至极！现在呢，雪中狐，现在谁才是那个不会武功的废人！”常忍像是将十几年里的怨气统统发泄了出来。

谁？

雪中狐左右看了看，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又指了指自己道：“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不会武功的废人究竟是谁？难不成…..是我？可是不应该啊，我这人武功确实现在不怎么高，可是也不是不会武功！”

“你少装模作样！”常忍怒喝道！

“好吧！原来又是旧人，想来将军府灭门的前几天离开的两个下人就是你们兄妹二人了，只不过常忍，你以为我父亲一个一诺千金的人，是那种轻易将自己的话收回的人吗？”雪中狐此刻看向常忍的眼神十足的鄙夷。

父亲的一生，从来都是对别人有诺必应，可唯独就对一个人失了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雪中狐看到面前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将自己的面具取了下来，看着面前的面容，常忍也觉得仿佛就是当年下马让自己将马牵到马厩里的那位贵气的人，她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吗，气色怎么会这样好？

“常忍，这件事你难道就没有问问你妹妹的缘故？”

“为什么要问她，拒绝我参军的是你们，和我的妹妹有何关系！”常忍觉得雪中狐在混淆自己的记忆，没好气道。

雪中狐径直走到常忍身后的茶桌上，坐了上去，抬头看着天空，只觉得这人世间的事情真是好笑，分明当初是受人所托，自己也是好心，怎么反倒却让人记恨上了呢？

“常忍啊常忍，你应该不知道在你求我父亲要参军，我父亲答应的当晚，你走后，你妹妹是如何跪在我父母的脚下哭诉，说你们家人丁单薄，你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战场上刀枪无眼，你根本不会武功，去了也是送死，到最后，看着我父亲不为所动，她用剪刀抵着自己的喉咙，是如何破口大骂恶意诅咒，可我父亲面子上虽然挂不住，但也没想过不让你去了，还是我母亲看你妹妹可怜，害怕她想不开，让我应了她的请求。”

“当初对你说的话，你是不是觉得我伤了你的自尊，可是那番话并不是我说的，而是你妹妹让我这样决绝一般，以断了你的念想！”

“你一直恨我将军府是怎么一回事，要恨难道不应该是恨你的妹妹，就像是有人捅了你一刀，你不去恨那个人，反倒是抓住那把刀的过错说个不停，常忍啊，世上哪有这番道理？收起你的不甘与恨意，让我将军府的那些人往生之路好走一点吧！”

雪中狐这样说的时候，倒像是垂暮的老人，常忍看在眼里，心里却真是觉得，眼前人并非是当年那个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的女子了！

“你会说难道我自己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将这罪名嫁祸给你妹妹，如果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随意吧，反正当年的事情，再也没有人能够当面作证，他们都死了……”雪中狐自嘲一笑。

常忍皱着眉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我信！”

“可是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今天找我来的原因我也明白，无非是为了铲除我，为了兑换鬼城主人的承诺，既然你要杀我，我总不能束手待毙，毕竟我不是当年那个在将军府喂马的人，你也不再是我的主子！”常忍道。

常忍伸手便去攻击向雪中狐身边的流萤，流萤到底也算是高手，她鞭子一挥便在常忍的脸上留下一道血印，常忍丝毫没有觉得疼痛，他不算强壮的身体在空中一个跳跃一掌打在了流萤的肩头，流萤丝毫不慌张，用鞭子一卷将常忍牢牢抓住。

“飞霜飞雪！还等什么！”流萤嚷嚷了一嗓子。

飞霜飞雪的弓拉的极满，两把弓箭迅速放开，眼看着要射中常忍的脑袋，却看到常忍挣脱了流萤软鞭的束缚，但那两只箭已经射中了常忍的肩膀。

常忍尽管已经身受重伤，却朝着雪中狐的方向走去，门外一把飞剑直直刺入常忍的胸膛，常忍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突然笑了，朝着雪中狐的方向跪下，嘴角的鲜血直流。

“主子！”莫言从门外进来，刚才看到常忍想对主子下手，自己便慌乱中扔出了自己的剑，可是…..这人为何不躲开？

若是说没能力？莫言可不相信，这可是鬼城的第一杀手！

雪中狐慢慢凑近常忍，心里恍然大悟，但又想到了什么，强忍着泪水走到常忍的面前单膝跪下，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常忍，你这是做什么！”

常忍的声音极小极小，一说话嘴里的鲜血直流，可他依旧没有停下来道：“小主子，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常忍能为将军府做的只有这么多….当年完全是负气离开，若是知道会发生后来的事情，常忍定当与将军府共存亡！”

“你……凑近一些！”常忍用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掌，从怀里掏出一枚狼符，将它硬塞在雪中狐的手里道：“小主子，这些年做了这么多违心的事情，就是为了让您报仇能顺利，这枚狼图腾就是号令鬼城主人以外的势力，我一死，这样您的位置才牢靠！”

常忍的嘴角鲜血已经凝固，可他的眼神却死死盯着雪中狐，最后给雪中狐的一句话，也是只有两个人才能靠近听见的：“对不起！”

到底是为什么对不起呢？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雪中狐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一样，自己万万没想到为了自己的复仇之路，这么多人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刚才临死之前和自己说话，并不是一时觉得自己对不起将军府所有的谋划，而是多少年来的细细谋划，雪中狐这才明白了，为何天下商行的长老一定要让自己亲自来一趟鬼城，不是因为太过苛刻，而是托付，将鬼城拱手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