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夏往事+番外(18)

作者:是辞 阅读记录

想起出门时黄妈看了眼天,恐要下雨,跑上跑下地要给她带件短褂披在外面,谢婉君素来抗冻,春秋天都从不穿绒线衫,瞧着黄妈拿的与她身上旗袍颜色并不相衬的短褂,想都没想就摆手拒绝了,如今倒是生出些后悔来。

车子再次驶入利爱路,谢婉君瞟一眼没再打颤的秦水凝,审讯般问道:“门牌号。”

这次她如实答了:“二十五号。”

小佟将车停稳定,先一步下车撑伞,将秦水凝那侧的车门打开了,她看了眼留给她半个后脑勺的谢婉君,双唇张开又合上,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半天不吭声,顾及小佟还在雨中等着,沉默着下去了。

待她将要进门,身后的车窗降了下来,只听谢婉君说道:“我下午有事,抽不开身,最迟明日,帮你将小朱救出来。”

秦水凝转过身去,欲张口,谢婉君看她像只湿漉漉的狗儿,倒是比平日里端庄冷漠的样子惹人怜爱多了,语气却是故作严肃,将她堵了回去:“你给我老实在家里待着,歇息半日,胆敢乱跑,别想我再帮你说一句话。”

“你已经帮过我太多,我无法报答……”

谢婉君冷哼一声,车窗已升了上去,小佟尴尬摸着鼻子,帮谢婉君解释道:“秦师傅,你快进去罢,大小姐下午约了人,时间快到了,想必有些着急。”

秦水凝忙叫小佟上车,目送他们离去。

路上小佟瞧着谢婉君脸色犹寒,主动说和道:“大小姐心慈,念及秦师傅淋了雨,想让她好生在家待着,洗个热水澡,再喝盏热茶,别生了病。我都知道……”

他想说的是:我都知道,秦师傅定也明白。

谢婉君“哼”了一声,将他打断:“你都知道,她怎么就不明白?像头呆鹅似的。你可听到刚刚她叫我什么?谢婉君,我的大名,若我再不上车,怕是要忍不住同她在雨里吵起来。”

小佟没忍住笑了,心道您立马上车难道不是因为被戳中柔肠,心已软了下来?他深知谢婉君极要颜面,自然没说出口,憨笑两声答道:“大小姐别生气,秦师傅绝无恶意的。”

谢婉君剜他一眼:“开你的车。”

她下午见过关税部门的要员,还是严太太叫严先生帮忙牵线搭桥的,聊了数个钟头,直觉犯困,天黑后雨倒是彻底停了,她便命小佟开车回家,恨不得沾枕便睡。

说来也巧,若非她急于回家,就将这顿饭局给躲了,除非那厢酒酣耳热时再打电话来请。谢婉君甫一进门,黄妈刚问过电话那头是谁,忙叫谢婉君来接,知会道:“陈老板的电话,邀您小聚。”

谢婉君揉着鬓角接了话筒,先是装乖同对面撒娇,谎称晌午淋了雨,头疼,那陈老板不是个好说话的,最擅长强人所难,偏要她到场,最后搬出许世蕖来:“婉君啊,你势必要到的,许老板都在来的路上了,我同他是旧相识,咱们都多久没一起吃饭了?世蕖还是我介绍给你的罢,如今你们做起生意,竟不带我……”

这下她倒是真觉头疼了,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他,这顿饭怕是鸿门宴,她寻到的商机,有人拎着勺子要来分一杯羹呢。

面上仍装得滴水不漏:“既然许老板也在,我就姑且去同你小酌一番,只要你别赖酒就好,惯是淘气的。”

她忍着恶心嗔他一句,听到耳边传来坏笑,翻了个白眼将电话挂了,知会坐在客厅喝水的小佟:“我上去换双鞋,等下送我到汇中饭店。”

不多会儿人便下来了,换了双近乎平底的小皮鞋,她当真是满心的不情愿,刚在楼上还到盥洗室犯了会儿呕,今日到现在仍旧滴米未进,酒桌上的大鱼大肉她又素来厌恶,吃不惯南方的荤菜……

正胡乱烦着,她忽然想起秦水凝,那瞬间有许多缘由浮现至脑海,率先想到的便是下午道别时秦水凝说的那句“无法报答”,眼下她给她个报答的法子,也算是求她帮忙一次。

“去利爱路,接上秦师傅。”

洗得发亮的洋车在楼下揿笛,秦水凝果然推开了二楼的窗子亮了相,谢婉君靠在车边,丢了手里的香烟,昂头朝上方挥了挥手:“会不会喝酒?”

秦水凝面露疑惑,盯着谢婉君略颔了首,她那位殉国的父亲尚未投军之前,每日晚饭必会小酌几口,年幼她还被父亲抱在怀里吃饭时,父亲就用筷子蘸酒让她吮,东北那边能喝酒的姑娘酒量多是被这么锻炼出来的,只不过来了上海之后再没碰过了。

谢婉君竟感觉到一丝苦涩的失望,本想着秦水凝若说不会,她扭头便走,看来今日是注定要陪她吃顿苦头了。

秦水凝下楼上了车,她又先看她脚上穿的鞋,粗跟的鞋底还是带着些高度的,她便弯腰从座椅下捞出一双备用的平底鞋来,要秦水凝换上,道:“你不是说没法儿报答我?眼下正有个时机,帮我担些酒罢。”

她对自己的酒量倒还有些自信,只是略有不明:“为何要换鞋?”

谢婉君猜她与自己鞋码相近,即便不算十分合脚,也不至于差太多,至于缘由:“等下饭桌上有个姓陈的老头儿,矮瘦矮瘦的,偏又不愿被人俯视,记得离他远些。”

秦水凝暗赞她还真是社交场上的好手,聪敏至极,沉默着将鞋换了。

谢婉君本想的是,带上秦水凝,总能将她平日里要喝的酒量分去三四成,不至于让她回去呕得眼泪横流就够了。可没想到秦水凝还真是不谙交际,蠢兮兮地喝了十成,自然被当成好欺负的,她该喝的又丝毫没少,简直是上赶着来招苦吃。

她又何尝不知,秦水凝是在用报救命之恩的心态抢酒喝,半酣之后愈发收不住了,她一腔悔意,嫌过了头,却难以喊停了。

一不留神,秦水凝便被陈老板缠了去,陈老板名唤陈万良,大抵是名字里的良心太多了,他这个人是丝毫不知良心为何物的,所做阴狠之事不胜枚举,私德就更不必说了。

陈万良爱听评弹,包厢里坐着两个抱琵琶的姑娘,咿咿呀呀地便没停过,听得她愈发头疼,同身畔的许世蕖说了一声,连忙起身挤到了秦水凝和陈万良中间,顺带拂掉了不老实的脏手。

她把秦水凝护住,真真假假地同陈万良说:“我带她来原是指望帮我挡酒的,今日委实不舒服,陈老板偏要我来,来了你又欺负我这妹子,可是巴不得我今日不来,只叫她来呢?”

陈万良邪笑着点她,左手已抚上谢婉君的背:“瞧你这话说的,婉君,来,你我饮上三杯,就当我跟你赔罪了。”

说着他拎起分酒器向酒盅里倒,谢婉君同样,秦水凝立在她身侧看着,她身上这件梅花红的旗袍做的是矮领,正好将她颈后的汗瞧得真切,可包厢里始终开着窗子,绝不算闷热,正觉不解,秦水凝伸手覆上她的,打算代她喝这三杯,只觉触到一股冰凉,当即心中一紧,酒局过半,气氛正盛,她怕是早已开始胃痛,隐忍不发罢了。

谢婉君却将她的手给打掉,扭头亲近地同她耳语一句:“哪有你这么挡酒的?回去坐下。”

秦水凝没再坚持,知会道:“我出去透口气。”

谢婉君当她内急,点头应了。

然秦水凝出去后多时不归,陈万良也声称小解出了包厢,叫谢婉君不免担忧起来,想那老色鬼喝了个半醉,别做出什么浑事。

正当她急得要出去寻人,秦水凝姗姗回来了,她忙问她是否有事,秦水凝的眼神不像骗人,泰然摇了摇头。

殊不知她根本没去包厢旁的盥洗室,叫陈万良扑了个空。

不多会儿,侍应生进了门,端了碗鸡丝小馄饨给谢婉君,另有分好的白酒,一同放下了。

谢婉君面露惊诧,下意识看向秦水凝,不仅有馄饨,还有个小醋瓶,除了家里的人怕是只有秦水凝知道她吃馄饨放醋的习惯。秦水凝却没同她对视,扭头看向门口,陈万良回来了。

上一篇:美人赌约计划 下一篇:入戏GL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