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夏往事+番外(28)

作者:是辞 阅读记录

话也是跟韩寿亭说,却是给陈万良听:“韩先生,你有所不知这江楼月的身份,才刚我便要拦,只是没好意思说罢了。她原是苏州人士,咱们在座的还有哪个是苏州人?许老板呀,许老板的妹妹与江楼月自幼交好,前些日子我们还一起看了戏呢,若换做别人,我是断不敢搅陈老板雅兴的,可这个江楼月就不行了,万一吓到了许家小姐,我们许老板怕是要头疼了。”

她这话直接将许世蕖架到了火上烤,许世蕖不慎落入她的圈套,脸色一凛,那韩寿亭和陈万良已都望向了他,等着他开口。

许世蕖紧紧盯了谢婉君一眼,家丑不可外扬,他是断不可能将当初的乌龙讲给众人听的,于是应付答道:“是有些渊源,她家里败落了,难以为继,家父便赏了他们一笔钱,叫他们回乡下安置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谢婉君帮腔道:“听听,可是有着恩情在呢。”

韩寿亭大抵也觉得有些不妥,谢婉君又在他耳边嘀咕:“韩先生快帮我劝劝,我这是想着让陈老板学学您的修身养性,为了他好。”

陈万良已心死了一半,架不住韩寿亭又开口点拨,他恶狠狠地剜了谢婉君一眼,也不再提了,心思却已不在戏台之上。

谢婉君背后布满了汗,挺直腰板坐着,猛灌了一口茶,逢迎着韩寿亭:“韩先生这些年倒是越活越精神了,我擅自做主,点一出《定军山》给您听,上海滩由您坐镇,可不正是应了这个名么。”

韩寿亭连连发笑,拍了拍她的手:“你啊,最会哄人。”

两人倒是相谈甚欢,身侧坐着的那两位脸色就没那么好了。

后来韩寿亭直接将戏单子交给谢婉君,全凭她做主,谢婉君趁机报复了邵兰声一番,全挑吃重的戏码,又缺不了他邵兰声唱主角,每出戏都说得出吉祥话,捧得韩寿亭很是畅快。

直至堂会结束,那邵兰声已累得脱力了。

可她又何尝不累,坐了一下午陪着小心,还化解了江楼月和许稚芙的一场横祸,简直身心俱疲。堂会散了还不算完,韩寿亭回房去歇了,她同许世蕖坐一辆车,以及陈万良等众位老板,移驾许公馆做客,那儿还有一场晚宴。

许世蕖开始穿西装后也学起了洋人的做派,晚宴是西式的,吃食全数摆在一张长桌上,供君挑选,许公馆客厅的家具都腾了出来,铺上巨幅的地毯,请了西洋乐队伴奏,又是吃又是跳的,谢婉君一到门口就满心抵触,不想踏进去,又不得不踏进去,只能安慰自己再撑几个小时就消停了。

她和许世蕖相偕走进去,正说着江楼月之事,许世蕖有些怪罪,谢婉君浑不在意,甚至连句歉都不肯道,反给许世蕖讲起道理来:“许老板,我待令妹如同半个亲妹妹,是断不可能害她的。我知你一家嫌恶江楼月,也略知当年的内情,我便将话挑明了与你说,想必要不了一两年,你便要送稚芙嫁人,江楼月不过一个戏子,是阻碍不了你许家的前程的,你就顺着稚芙的心,让她最后放肆地畅快一阵,女儿出嫁后哪里还能笑得开心呢?”

其实她也不过是两头哄骗着罢了。

许世蕖看似听进去了,又仍有些微词,两人前脚迈进厅内,谢婉君便止住了步伐,人也愣在了原地。

说来也怪,那么多宾客结伴成群,衣香鬓影的,她却能一眼在花花绿绿的世界里瞧见秦水凝。即便是秦水凝今天郑重地打扮了一番,已经融于脚下的场合了,她还是精准地捕捉到她,分毫不差。

谢婉君头回见她穿那么鲜嫩的颜色,倒是将她身上积年的冷气卸了大半,藕粉色的裙身上缀着扇形的波浪纹,犹如扇起阵阵微风,送到谢婉君的心坎里了,头发仍不肯烫鬈,而是挽了个别出心裁的髻,露出的半截簪子上还挂着流苏,因她转身看过来的动作而发出细微的轻颤,她想必是将压箱底的首饰都掏了出来,颈间佩戴的翡翠链子和耳环是一套,色泽倒是极像谢婉君身上丝绒的苔藓绿。

可她是开到沪夏的春花,她则是凛冬里的老枯枝,她们将将够凑成一棵树,这次却是她谢婉君不配了。

不对,谢婉君忙眨了眨眼,将注意力从她身上抽回,猛地意识到关键——她怎么来了?不是告诉她别来?

苔藓绿丝绒(07)

昨晚试过旗袍后,谢婉君还专程点拨了她两件事。

这第一件自然是关乎江楼月,那日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的画面谢婉君可不会忘记,彼时她正站在书房的仪容镜前瞧身上的旗袍,开口之前还措辞了一番,最终摆出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倒还真像个事外之人。

“那江楼月是许稚芙心尖上的人,我劝你还是不要与她来往过密,幸亏是我看见,我这个人心善,又大度……”

“是你看见,就没事了么?”秦水凝将她打断,直白问道。至于她夸自己心善大度,心善犹可,大度么,简直是鬼扯。

谢婉君被这一问打得猝不及防,鲜有地语塞了片刻,抚弄衣裳的动作也停了。她从镜子里看到立在身后的秦水凝,秦水凝正盯着镜中的自己,而不是试穿旗袍的背影,四目相对,谢婉君先错开了。

“秦师傅这问的是什么话,当然没事了,我还能到稚芙面前去告状不成。”

“既然没事,你又专程提起做什么?”

“我……”谢婉君被她盯得背后发烫,扭身回到了沙发上,给自己倒了盏冷茶,茶水洒到红木茶几上,晕湿一片,她大抵也觉得自己支吾得太久了些,口不择言地反问了一句,“你就那么喜欢江楼月,喜欢与她来往?我说都说不得。”

她失了阵脚,秦水凝看起来便自得多了,看来同她交谈还是得先发制人才对。秦水凝照着她的话原封不动地反问了回去:“你就那么喜欢倪二少爷,喜欢与他来往?”

谢婉君刚拿起香烟盒,闻言又给丢了,叹气道:“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可我也知道,臭男人凑上来,就该赏他个嘴巴。既然不喜欢,还要装出副享受的样子,谢小姐的道行寻常人还真比不过。更何况江小姐一介女流,心思脆弱之时与我握手致谢,我是舍不得推开的。”

“哦,谁说秦师傅不懂,这样看来,不是也很擅长风月之道么?我帮江楼月的不比你多?怎么不见她摸我的手,含情脉脉地望着我?”

“满口胡话。”秦水凝果断下定结论。

谢婉君一股火含在胸口,将刚点燃的香烟插进敞开的碗口,发出一声短暂的湮灭之声,若是心火也能这么爽快地熄灭就好了。又一想,这是在与她做什么?原是想着点拨她一句的,竟成了对簿公堂的架势,谢婉君恨恨地想:好,既然她不愿意听这些,那她也不发这个慈悲了,待许稚芙的妒火烧到她身上,就知道来求她这个一等一的善人了。

秦水凝见她久久不说话,语气也颇为生硬,干巴巴地说了句:“谢小姐既然无话可说,旗袍想必也无需再改,那我就告辞了。”

她上前来拿放在茶几上的竹节布包,谢婉君看似坐在那儿出神,手却凌厉地把包按住,不准她拿,又说起另外一桩事:“明日原定在许家办的堂会改到了韩公馆,许稚芙都未必去得了,我知你想见江楼月,可韩公馆不是个合适的地方,你别去了。”

什么叫“我知你想见江楼月”?饶是秦水凝再能克制,也不免被她字里行间的阴阳怪气惹得起火,冷声回道:“你怎么知道我就要去?”

“还用说么?你的包总共就那么大,带着针线盒就够费事了,还装着许府的请柬,既然不去,还要特地带回住处销毁不成?”

“谢小姐还真是生得一双慧眼。你既不请我,许小姐请了,何来你说不准去的道理?”

“你这话又是在怪我没请你了?明日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为的不过是个应酬,前些年我公司开业,喝得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第二天清早直接住进了医院,这种吃人的场合,你当是什么好地方,坐在那儿品茶看戏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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